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 - ★★书本网论坛★★.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书名:一念花开 作者:北欢 文案: 顾家祖上是做官的,只是到了顾家老爷子这一代却执意去从商,倒也混的风声水起。 顾家有两个儿子,顾沉秋已经开始接受家里的事业,表面上看起来风光无限,只是却有一个难言之隐,那就是对自己的弟弟怀有别样的心思。 顾江辰,风流多情,只顾挥霍,却爱上戏子萧萧,萧萧却成了父亲的女人。 顾江辰出国回来之后,父亲已去,顾家已成了兄长的顾家。 这是一场关于顾家兄弟的爱恨情仇。(后面会说明两人其实没有血缘关系) 内容标签: 搜索关键字:主角:顾沉秋顾江辰 ┃ 配角: ┃ 其它:   ☆、兄弟   阿曼站在木棉花下,看着大朵大朵的火红艳丽的木棉花旋转落下,满地都是红色的花瓣,阿曼就拿着把扫帚细细地把那花瓣扫进箩筐,又把那些花瓣倒进垃圾桶。阿曼也是看过书的人,是顾江辰顾家的二少爷教她识字的,顾家请先生授课的时候她也有幸旁听。她想起林黛玉葬花是何等的诗意,不禁又想起那句侬今葬花人笑痴,他年葬侬知是谁?此番也是不甚感慨,人生在世,各有各的命数,各有各的造化,想起自己的命运只如这零落在地的花,虽犹自娇艳,可也只是等着枯萎罢了,碾落尘泥。   这边阿曼正独自伤感,那边顾江辰穿着正儿八经的名牌西装,一双崭新的皮鞋套在脚上本该是怎样的玉树临风。可偏偏这顾江辰喝得烂醉如泥,也没个正经,两条腿打着颤地摇晃晃地往前走,不料往前一扑,嘴边还携着根草,衣衫半敞,□□微露,一双桃花眼里有着雨后江南似的迷蒙与醉意。忽地草地上不知哪来的串出只毛色黑白相间的狗,那狗面相十分严肃,眼神犀利,可一瞧见顾江辰,就没个正经,狗嘴一咧,就地一个打滚,窝在顾江辰怀里一个劲地蹭。这顾江辰喝得有点傻了,差点把那狗摔死。那狗受了惊吓,气的一阵龇牙咧嘴,不停地发出低吼声。   “吼你娘的,小心老子把你炖锅了,看你这嚣张的劲”顾江辰冲着那狗嚷嚷道,顺便把那领带解开来,又把那西装甩开去,剁了剁脚,朝着那狗冲了过去。   “要把谁炖锅呀?”这厢声音不温不火,正是顾沉秋。   “唉,没,没,哥哥你啥候回来的。”顾江辰从小就怕这个看似不温不火的哥哥。   “就瞅着我和爹出去了,就呼朋引伴,在豪厢馆设酒宴,品美酒,赏美人,喝酒猜拳斗蛐蛐,二叔也去了吧,你们这两就一个货色的。你还要点脸不?你还有个学生样不?你是不是要学别人也去妓院逛逛?你还好意思天天找我要钱,敢情这钱是用来胡天酒地。”顾沉秋说着,拾起那西装给他那不成样的弟弟穿上,对着那狗儿便说道“哈罗,回去,这货今天犯傻了。”   顾沉秋接着揉搓这顾江辰的乱糟糟的头发,轻轻拍拍了他的脸,说道“再去逛什么芳柳园,就让你在那祠堂呆个几天,以后也别再想找你哥我要钱。你给我记住喽。”   “哥,不就是两个钱嘛,至于老是凶我吗?”   “长志气了呀,还敢和我顶嘴了是吧?”   顾江辰一见顾沉秋眼角微抬,眉头皱起,当即又求饶道“好哥哥,你总不至于和我置气吧。”   说完这句话,顾江辰整个人又开始东倒西歪,凑近顾沉秋使劲闻了闻,嘻嘻笑道“哥哥,好香,还不许我见女人,哥哥身上染着可不是女儿的胭脂香。”   顾沉秋骂道“你个不长劲的糊涂蛋。”   顾沉秋说着,又把那顾江辰一推,顾江辰整个人便倾斜着歪下去了。   顾陈秋只好一手穿过顾江辰的腋下,扶着他往前走去。   顾沉秋人如其名,一双静如秋水的丹凤眼,总是带着股萧瑟感,笑也总是笑不到眼底,那眼里总是沉静而幽深的。他对着谁总有着心防,可对着泼猴似的的弟弟却颇有恨铁不成钢的气愤,也有着护犊子似的心态。   顾沉秋看见那个扎着两辫子,满怀少女情思的阿曼,当即唤道“阿曼,去弄杯解酒汤来。”   “是”阿曼应着,三步并做两步走,穿过弄堂,便往厨房走去。途中遇到管家的儿子刘铮正守在那里。   看见阿曼走过来,伸手一拦,便想将她拦腰抱住。阿曼巧妙地转了个身,嘴里却是笑着应道“大爷还吩咐取解酒汤呢。”阿曼说着,便踩着小碎步走进厨房。   刘铮靠在柱子上,双手环抱着,一双眼睛钩子似的紧紧盯着阿曼。呵,女大十八变,越变越婀娜多姿,曼妙多姿。   顾沉秋看着兀自笑嘻嘻的顾江辰,不知在想些什么。   恰逢管家来唤,说是顾老爷子叫他过去商量事情。顾沉秋转身走出去了,往父亲的卧室走去。   阿曼走回来的时候,就看见顾江辰呈大字型摊在床上。阿曼取来解酒汤喂顾江辰喝下了,顾江辰那张白脸上飘着两朵红云,看着清秀的阿曼,情不自禁就凑过去吻了阿曼,阿曼羞涩地低下头,薄薄的面皮上由里而外透出淡淡的粉色,恰如天边的晚霞,红透半边天。这对青年男女正在调情嬉戏,只可惜这顾江辰吻了一下,就睡过去了,当真是不解相思。   顾沉秋只见那个弟弟又开始胡闹,当即拂袖而去,权当做没看见,只是藏在心里头的那点心思,越是想去忽略,越是冒出心头,越是想掐灭它,越是如鲠在喉。思及至此,顾沉秋便不免唾骂自己,你真真如那泼猴一般不成器了。   想着想着,他便不免加快脚步,只想摆脱这无尽的烦恼根.。   他回到自己的卧室后,不觉拿起一本闲书来看,写的正是那男欢女爱,看得他心头一阵茫然,这是那弟弟看的书。或许自己也该成个家,娶个老婆,生几个娃,这也算是完整的人生了。   想这年头,那穷人吃不饱喝不暖,成日受尽欺压,而自己有那握在手里的金钱和权势,有若再有娇妻在侧,膝下有儿,可不正是世人所求的完美吗?可是为何偏偏有那不该有的情思,偏偏想忘又忘不掉。   是的,他对着自己的弟弟怀着别样的心思,这心思即使暗自想想都天理不容,有违伦常,可是心就在那,情就在那,剪不断,理还乱,别是一番滋味在心头。此番哈罗正趴在那边安静地啃桌角,还啃得津津有味,地上还有些碎木屑散落在那里。顾沉秋一看,了不得了,这拆迁办的又开始搞破坏了,改天换成铁桌脚的,看它还怎么个啃法,当即把那个抱枕砸过去,正砸中哈罗的狗脑袋,哈罗吃得胖胖的,一张大饼脸当即仰起来,一双黑溜溜的眼睛愣是瞪得圆鼓鼓的,给他来了个狗之鄙视。   顾沉秋伸出手指点了点那狗,骂道“你这小东西,越来越不知好歹,看你当初被你那前任主人打得半死不活,把你救回来,现在倒是不怕我,我不在偷偷搞破坏就算了,现在我就在你身边呢,你就敢搞破坏,不要你了。”   哈罗一听趴在地上,两只爪子向前拱了拱顾沉秋的裤脚,垂下眼皮,看着异常失落,好似也知道自己错了似的。   顾沉秋忍不住被这小东西那失落的样子给逗笑了。   就在这时,只见卫长风拿着个账簿进来,他见到顾家大少爷笑得那般自然惬意,心下一顿,接着便说道“少爷,这个月的账簿清算了,请您过目。”   顾沉秋接过账簿,放在桌子上,那双丹凤眸里如平静的湖水般波澜不惊,接着又问道“赌场那边的近况如何?”   “前几日有个衣着普通的男子赌赢了好多钱,笑飞本想将他收入摩下,可是那个男子并未答应,这几日却也未见踪影。还有那个陈萧欠赌场好多钱,现在却还未还返,不过我已经让林末去解决了。”   “那个男子,难么善赌,不知是何方神圣,你去查一下,我很好奇。”顾沉秋抱着那条狗,静静地摸着那狗。   “若能为己用,最好将他收入赌场。”   “是的,少爷。”   “顾江辰,最近都在干什么?”   “二少爷和沈九安,沈公子走得较近,又结识了一个街边小流氓,听说会些武术,想与他练习武术。”   “他最近老往柳芳园跑是怎么回事?”   “二少看上一个姑娘,名为萧萧。”   “萧萧,呵,萧萧。一个在风尘打滚的女子,若是看上他们学校那些女同学还像话些,却是看上一个风尘女子,委实不像话。”顾沉秋这话说得有点阴阳怪气。   “二少,年纪轻轻,难免缅于风情,人不轻狂啊枉少年嘛。”卫长风只好回到。   ☆、萧萧   这柳芳园的戏子,有那红透半边天的,有那半红不红的,有那默默无闻的,可是这戏院里鱼龙混杂,舞台上唱的是戏,舞台下听的是戏,看的却是人。这戏子除了唱戏的绝活之外,有时也看那运气,若是让些个贵人公子哥们看上,便是鱼跃龙门,被捧得老高,若是得罪了哪个老板,也可能被封杀。所以这戏子唱戏,人生不也如这戏一般跌宕起伏,不可预测,一着不慎满盘皆输。   世间之事无不是如此,不如人生得意须尽欢,模式金樽空对月。   萧萧带着点古典美人的味道,柳叶眉,秋水凝眸,性感的朱唇,穿着件大红的旗袍,不显俗气,反倒尽显妖娆妩媚。萧萧此时正端坐在镜子前,手执一只眉笔,正在专心致志地画眉,眉眼带着丝丝媚气,媚而不俗。她画到眉尾,只听一声小姐,眉笔歪了下,萧萧拿来纸细细把那败尾之处擦去,重新把那眉画好,才缓缓问道“什么事?”   “顾沉秋,顾家大少爷来访。”   “这敢情有意思,顾家兄弟一起往这凑,请他进来吧。”萧萧说着,又始涂口红。   萧萧一转身,就看到一个穿着月牙色长袍,眉目含笑的青年站在门口,那青年笑道“芙蓉如面柳如眉,萧小姐果真是柳芳园的绝色。”   此番称赞萧萧也是听多了,并不当真亦不做假,只是这顾家公子此番而来却不知是为何而来。看顾沉秋这人,笑不至眸,虽然是赞美,眼里却无惊艳,可见不是为自己的美色所折服,只怕是为他那个弟弟来的。   “顾少谬赞了。”萧萧谦虚道,只是不做声色,且看着顾少又做哪番言语。   “萧小姐,此番来我也不故作玄虚了,我并希望另弟与萧小姐交往过密。”   “顾家小少爷年少贪玩,喜此风流雅地,萧萧又有什么办法?”   “我希望你与另弟断了关系,以后他来找你也不用理会他了。”顾沉秋说着,便让卫长风取来钞票放在桌子上,接着又说道“此番见面,希望萧小姐好生考虑,我可不喜欢对美人做太过分的事情。”   萧萧只笑着收了那钞票,颔首道“既是如此,希望顾少爷好好看管另弟,若是胡搅蛮缠,岂非麻烦。”   顾沉秋又是如清风明月的一笑,回到“这是自然。”   顾沉秋说着便和那卫长风离开了。   顾江辰坐在班级里正百无聊赖,正在无所事事地踢着脚,沈九安突地从后面来拽住他的脖子就把他往下一使劲,顾江辰顺着劲就把他也给拖下来,两人一起摔在地上,然后一起哈哈大笑。   沈九安先站起来,随后顾江辰也站了起来。班里的同学起哄成一团,原本以为是打架,结果还是只是玩闹。   沈九安观望了一下四周,附在顾江辰耳边低声道“我们逃课去逛逛。”   顿时两个人就如脱缰的野马似的偷偷从后面流了出去。   沈九安家的老爷子沈郝是英租界的巡捕房探长,沈郝平生除了喜欢把玩枪支,打打猎,尤爱马,这不开了个马场在东郊,那富家公子哥们有事没事就来这马场赛马玩乐,那小姐们也是一身戎装跃跃欲试,非要争个高低。   沈九安带着顾江辰来到马场,马场里有一个穿着西装长得浓眉大眼的二十几岁的青年看见沈九安就说道“少爷,曲小姐正旁边的休息室里等着你呢。”   “她怎么来了?”   “不理她,我们去赛马。”沈久安揽着顾江辰就要去拉马。   顾江辰本想句什么,可一想到沈九安的性子也就不说了。   两人各骑着匹马,在那赛场上舞动缰绳,使劲夹着马肚子,驱使着马儿快点跑,好比过对方。   顾江辰好不容易在拐弯的时候胜过沈九安,却被什么吸引住了似的,眼睛直直望着一边,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那边萧萧穿着戎装正和顾家老头子巧笑嫣然,一举一动之间透露着英姿飒爽的别样风情。顾江辰直直地瞪着眼睛,心里好似被利器什么划过般疼起来。萧萧此时那种笑容那般柔情蜜意,最难消受美人恩,又有哪个男人能不动心。只是那种笑容却让他那般难受,如鲠在喉,他突地很大声地喊了声“萧萧。”   萧萧回头妩媚一笑,眼神冷冽,说道“哦,是顾小公子。”   顾老爷一看自家那小子不在学堂上课,顿时气不打一出来“逆子,你哥没骂够你,现在可不是放假时间。”   顾沉秋让卫长风把顾江辰带走,顾沉秋留下来看着顾老爷子,萧萧自己跑去骑马。   顾老爷长得剑眉星目,即使上了年纪那张脸的轮廓依旧有着刀刻般的凌厉,一双眼睛更是炯炯有神,他静静瞥了大儿子一眼接着又吩咐道“沉秋,我要将萧萧娶进府,你去准备一下吧。”   “爸,阿辰他。”   “呵,这混小子,萧萧只是来家里一次不巧被他撞见,一时兴趣罢了,况且过些日子就要送他出国去镀金,等他回来就忘了。”   “但愿阿辰只是一时兴趣吧。”顾沉秋说着,心里却又有其他的想法,诸如萧萧到底是什么来路,之前只是不想顾江辰与她在一起,现在她却明目张胆住进了顾家了。顾沉秋看着萧萧,此时的她却又像个潇洒自由的新女性一样骑马欢腾,毫无拘谨,这真的只是一个戏子吗?正思索着,萧萧却又回头一笑,色如桃花,朱唇不点而红,颇有回眸一笑百媚生之感。即使自己对女人没有兴趣,却还是只得说萧萧是个满怀诱惑的的尤物。   顾沉秋满怀疑惑,面上却还是不动声色。   顾老爷子转而笑呵呵地看着萧萧骑马在马场上奔腾,让人也给他牵来匹马。   顾沉秋一时陷入沉思,走出马场回到顾公馆的时候,顾江辰正在顾公馆待着,也不去上课。   顾江辰整个人陷在沙发里,头发抓得乱七八糟的,一双桃花眼里有点黯然,一看到顾沉秋回来,就问道“哥,爸是不是要娶萧萧。”   顾沉秋也把自己陷在沙发里,微微闭起眼睛,好似放松的感觉,回道“傻小子,离萧萧远点吧,老爷子是要娶她。”   “哥,我喜欢她,很喜欢很喜欢,我不能没有她。哥,你不知道喜欢一个人的感觉,你没爱过人你不懂。”   顾沉秋顿时心里如一团乱麻似的杂乱无章得烦躁起来。顾沉秋一顿,平复了一下心情,转而语气平静地说“忘了她,爸要送你出国留学去了。”   “不,我要跟萧萧在一起。”   “你怎么不问问她的想法呢?”顾沉秋似乎冷笑了一声,反问他弟弟。接着他俯身更加逼近他弟弟,靠得很近,近乎在他耳旁低语“萧萧为什么要跟你在一起,你不敢问她是因为你也没有把握吧。你看看你有什么,要本事没本事,要钱没钱,一个百无一用的书生,一个只懂得挥霍的富家子弟,她为什么选你,爸能给她的远比你能给的多得多。你已经二十岁了,爸送你出去读书,回来就开始要接手家里的事务,你的脑子别静装这些有的没的。”   “你,哥,你和爸一样都瞧不上我”顾江辰气得脸红脖子粗的。   “总之你自己好好想想吧。”顾沉秋说着,也不理会那个气急败坏的弟弟,自顾自泡了杯碧螺春,慢悠悠地饮起茶来。顾沉秋暗地里还是希望这个被自己宠坏的弟弟能长劲些,可是从另一方面说,若是这个弟弟一直这样,未尝不好,他便只能依赖自己,也许他便能留在自己身边。   顾江辰感觉受了打击似的有点垂头丧气,他很早就认识萧萧,只是那时的萧萧十六岁的样子,比自己高一年级,穿着最时髦的服装,像个小公主似的,美丽且高贵。那时自己就跟其他的男生故意晃去她们班只为了看她一眼。记得那时自己还经常偷偷跟在她后面,只是后来学校就再也没看见萧萧,听说她退学了,又听说她家里出了事情。然而众说纷纭,终究是不知道她到哪里去了。直到那天又在家里见到她,她就站在家里的大厅,一袭硬着梅花的墨青色旗袍将她称得气质高雅而出尘,犹如一幅淡淡的水墨画,而父亲的手正紧紧握住她的手。顾江辰越想便越难以平静,心潮起伏,萧萧一定不是自愿的,一定是父亲逼迫她的。带她走,哪怕离开这里也可以。   “哥,我想要钱。”   “要钱,这个空档你找我要钱。”   “爸不是要送我出国吗?我总得置办物品加上和我那些朋友饯别。”   “阿辰,别想动什么歪念头了,出国事宜我会为你办妥的,至于其他的你想都不要想。”      ☆、风波   “小姐,今日还去孤儿院吗?孤儿院的院长说万分感谢你的资助,并祝您与顾老爷白首偕老。这是院长送来的礼物。”柳菲说着就把那礼物放在桌上,请萧萧过目。   “收起来吧。我已是陷在泥泞中的人,是洗不干净了,一身的铜臭味,那些孩子还是纯洁无暇的,所以我很是喜欢去看望他们。”萧家已毁,而她却活了下来,活在了仇恨之中,那个对她温柔以待的少年早已不在,那个视她如珍宝的少年已不在,那个苍白的总是带着羞涩笑容的少年早早离去。   柳菲看着这个依旧美艳不已的小姐,仿佛看到一朵开得正美好的山茶花被折落,掉在泥泞中。   两人正说着话,忽地听到一声“萧萧。”隔着厚重的雨声传进了绘着合欢花的窗户纸,一声又一声,既遥远又那样接近,既悲伤又满怀情义。萧萧侧着身站在窗户旁冷静地看着那个长相俊秀的顾家少爷浑身湿漉漉的站在楼下,发着抖,却固执地不肯回去。   “柳菲,顾沉秋呢,让他来把顾二少带回去吧。”   “小姐,不如您就见他一面,他都已经在楼上站了一整夜。”柳菲看着那个一笑就如桃花开满树般的顾二少爷竟有这般的痴心。   “既然要拒绝就要做的决绝,何必又给他其余的希望呢?”   “小姐,我已经找人去找顾家大少爷了。”   萧萧将一杯茶水倒在盆栽上,窗户始终半开半合着,雨犹如一颗颗珠子落到地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响声,扰得人心里不得安静。   楼下顾沉秋带着卫长风已经到了,看着站在雨下的背影,心下一沉,不想自己去了一趟头,自己这个死心眼的弟弟却在这里淋了一夜的雨,看着顾江辰被浑身湿透,脸上不知是雨水还是泪水。顾沉秋一把走过去,撑着伞遮在顾江辰头顶,把自己的西装披在他身上。顾沉秋拉着顾江辰就要离开,顾江辰固执地不肯走。兄弟俩就在原地拉扯起来,挣执了片刻后,顾沉秋甩了顾江辰一巴掌,怒斥道“你现在像个什么样子,像个男人吗?”   顾江辰不言不语径直往前走去,卫长风跟在他后面,直到后来,顾沉秋开着车过来,卫长风就把顾江辰带上车去。   到了顾家公馆后,顾老爷并没有在家,顾老爷自几天就去了南京。顾家公馆只有一些下人,顾沉秋把顾江辰拽上楼去,在卫生间里放了一浴缸的热水,把顾江辰叫进去了,自己就出来了。   顾沉秋坐在床头,若有所思。   浴室里顾江辰脱光了衣服赤身裸体地坐在浴缸里嚎啕大哭,哭得很大声。正是平生不会相思,才会相思,便害相思。   顾江辰平生没有经历过什么,从小到大闯的祸事也总是顾沉秋帮他摆平,这次的事情让他第一次感到了痛的滋味,原来痛,会是那么的痛彻心扉。   顾江辰这么一闹,就把自己搞生病了,大半夜的发起高烧来了,还好顾沉秋就睡在他隔壁,半夜睡不着,过来一看就听他一直在说胡话。顾沉秋伸手一探,却发现他额头滚烫,就把他唤醒。接着顾沉秋连夜把顾江辰送往医院去,那些医生一看,就开了些药开始给他打点滴。   顾沉秋就在医院待了一夜,隔天顾江辰醒了之后,看着他哥哥,那双桃花眼里仿佛沉淀了些什么,让他变得跟往常有些不一样了。   顾沉秋看见他醒了,便问道“我让卫长风买些粥来吧。”   顾江辰默默地点了点头,接着又说道“哥,你们不是要我出国去学习吗?”   “怎么,你想好了。”   “嗯,我明天就去办签证,去美国。”   “好。”顾沉秋说着,心里却不知是什么滋味。那个一直跟在自己身边的少年终于长大了,终于要离开了。   顾江辰一向身体强健,住院打了点滴就好了差不多,拿了药也就出院了。   回家之后,隔天顾江辰就去办签证了。   办完签证,顾江辰顺路去找沈九安,沈家的管家说沈九安最近跟老爷子去北京了。看来在自己出国之前是见不到沈九安了,也再没有心思去逛什么柳芳园了。也只有在这一刻,他才感到心里一阵空茫茫。   于是一个人沿着车水马龙的大街道走着,正巧卫长风在找他,一见到他就火急火燎地拉住他让他回去说“出事了。”   顾江辰一愣自己都没什么事,这个家还会有什么事?只不过他没想到这一次出事的却是他那个永远沉稳的哥哥。   一回到家,就看到家里乱成一团,父亲的几个姨太太乱成一团,顾沉秋和顾江辰不是一个妈生的,但却是顾家仅有的两个孩子,故而从小玩到大。顾江辰的母亲是顾老爷最为疼爱的三姨太,在他小时候落水去世,顾沉秋的亲生母亲是二姨太,从小就照顾着顾家的两个小祖宗。   二姨太在客厅里暗自垂泪,一见到顾江辰一把把他拉住,哀求道“小辰呀,顾家的祠堂我们女人是不能进去的,你赶紧去救救你哥哥。”   “哥哥,哥哥怎么了?”   “你哥他,他”而姨太仿佛觉得难以启齿似的,“你还是赶紧去拦着你爸,你爸那鞭子可不是轻的。”   顾沉秋一听委实吓了一跳,自己从小闯祸闯到大,还没被鞭打过,只见父亲用他那条鞭子将一个下人活活打死了。那个下人偷窥四姨太洗澡,被活活鞭死了。   一想到这里,就赶紧往顾家祠堂跑去,门被父亲反锁了。   顾沉秋在门外只听到呼呼的鞭子声还有父亲的咒骂声,急得直跺脚。就在门外喊道“爸,你开门,别打了,不然我可就。”顾沉秋一向是知道老爷子的暴脾气,又怕又急。顾沉秋看了眼窗户,往后退了几步,一跃跳上窗户,从窗户跳进去了。反正顾沉秋从小没少跪祠堂,对于这跳墙的功夫早就炉火纯青了。   顾沉秋一跳进去,老爷子一鞭子就呼过来了,顾沉秋一个侧身闪过了。老爷子咒骂不已“你个死兔崽子谁叫你进来的,出去。”   顾江辰一看顾沉秋穿着薄衫跪在祠堂前,薄衫上是斑斑血迹,一条条的血迹都是鞭子留下的。   “爸,哥到底犯了什么错,让你这样打他。”   “你出去。”顾铮怒得吹胡子瞪眼睛的。   “我,我不走。”顾江辰说着。   顾铮发起火来是谁也制不住的,即使年纪上了四十好几了,但是手里那条鞭子在他手里灵活自如。顾江辰看着顾铮扬起手来,急忙忙地把他推到在地,被老爷子一脚踢到地上去了。   这时门开了,是二叔,一双似笑非笑含情目,站在门口,缓缓开口道“大哥,沉秋玩儿男人是不对,但是今个你要是控制不住自己把他打死了,将来恐你会后悔呀。”顿了一下,就走进祠堂,接着就说道“打也打了,不如让他到我那住几天,你气消了,再别把他送回来。说完之后,顾宿就把顾沉秋扶起来,带他走了。   顾江辰一时愣在原地,犹如被泼了一盆冷水似的,男人,沉秋喜欢男人。   顾江辰走出祠堂的时候,途经夫人的房间时,就听到那个温婉的女人不停地说着“造孽,造孽,没成想好好的沉秋竟也染上这种恶习。”   顾江辰心里一阵疑惑又是十分震惊。他还以为顾家惹祸的只能是自己,没成想有一天自己那永远完美无缺的哥哥竟会......   顾江辰走到客厅,就看到二姨太在那边唉声叹气的,竟也说着“造孽,造孽。”   顾江辰走过去就说道“二姨娘,哥哥被暂时带走了。”   “顾宿。”二姨太一双美目里闪过一阵厌恶,随即说道“也好,也好,等老爷消气了再说。”   顾江辰又问道“哥哥,他。”   “哼,阿秋只是一时鬼迷心窍罢了,那男孩子我让人把他扔河里去。”二姨太说着,心里却始终一阵不舒服,那男孩十五六岁的年纪,眉眼之间长得和顾江辰却又几分相似,顾沉秋抱着那男孩不住亲吻的时候,当时让她心里一沉,仿佛看到的是顾江辰。   “什么,姨娘,那男孩现在在哪,我要替姨娘出出气。”   “别看了,那种妖孽。现在只怕就在碧落江呢。”   “是吗?”顾江辰说着,想到的却是一条鲜活的生命。他总觉得此种作为太过残忍了,若是哥哥真心喜欢那男孩,那该是何等的伤心。想着,顾江辰要出去赴约为由当即火速离开,正看到顾家的长工带着一个男孩就往外走。   顾江辰一直跟在后面,直到顾家长工将那男孩扔进河里,顾家长工做完这件事就走了,也不管那男孩在河里扑腾着。   顾江辰跳进河里,把那男孩捞上岸来,男孩吐了几口河水之后,就看到顾江辰,当即说“顾江辰,二少爷。”   “你认识我”   “我见过少爷,少爷没见过我。”   “这些钱,你拿着。”顾江辰拿出自己的私房钱塞给那男孩。   “少爷,你。”   “赶紧走吧,不要让顾家其他人再见到你。”男孩对着顾江辰磕了一个响头,当即逃命去了。   顾江辰做完这件事后,就想去二叔家看看。   二叔是个诗情画意的人,把自己公馆建的古香古色,诗词字画笔墨纸砚样样俱全,闲时就和那些诗人作家在家里聚会讨论,自己也写些诗词字画去卖些钱来挥霍。   顾江辰走进朱红色的大门,穿过回廊,回廊的两旁是湖水,湖水里游动着许多快活的鱼儿。顾江辰先是见到二叔,二叔正在喂鸟,看到他也不惊讶,只含笑说道“阿辰来了,沉秋在回廊拐弯第二个房间里。”   “叔,那我先去看看哥哥。”   “去吧。”   顾江辰说着就穿过二叔的房间继续往前走去,他总觉得叔这个人很奇怪,好似他的房子似的,曲幽回环。   顾江辰走后,顾宿默默地看了他一眼,那眼神里悲喜莫测,转而自己唱起了小曲,自娱自乐。   顾沉秋只觉得背后的伤口火辣辣的疼着,也不知那个男孩怎么样了,不过最怕的还是自己的秘密会透露。要是那个秘密泄露了,自己可真是再也难以在顾家立足了。顾沉秋刚把自己的衣服退下,露出那瘦削苍白的上身,恰逢顾江辰推门而入,只见他手里拿着药膏,踏步而入。口里说着“哥,我来给你上药吧。”   “嗯”顾沉秋也不说什么,只默默地转过身来。   顾江辰把那祛疤的清凉药膏细细抹在他的背上,顾沉秋微微抖了一下,皱着眉头,就不动了,只静静地让江辰给他上药。   “哥,是不是弄痛你了,我轻点。”说着,顾江辰真的放轻了力度,看着哥哥背上的伤痕,觉得一阵不舍,不禁又说道“爸爸太狠心了。”   “阿辰,我妈怎么样了?”   “你放心好了,只要你没事,姨娘就放心了。还有那个男孩,他也没事了。”   “什么,你见到他了。”   “嗯,姨娘要把他沉江了,我把他救了。”   顾沉秋转过头看了顾江辰一眼,接着又问道“我妈说什么了?”   “造孽,哦不,也没什么。”顾江辰看到他哥哥嘴角一弯,却是一抹冷笑。   “对,是造孽。”顾江辰一听此语,就看到顾沉秋看着自己,眼神古怪,如火似冰。顾江辰心里一阵打鼓。   “哥,我”顾江辰说着,试着把自己的手抽出来。上完药,顾江辰接着说“不如我去那些水果过来。”   “我不吃。”   顾江辰只好作罢,一时两厢无语。   此时顾宿进来,一笑恰似春风拂过。   顾宿看着他们兄弟两个,说道“沉秋阿辰,杨琴想见见你们俩。”杨琴是顾宿唯一一个老婆,不知是什么缘故,杨琴这几年一直在吃斋念佛。   顾江辰带着顾沉秋往后院走去,杨琴就一直住在那里。   杨琴没有孩子,就把他们兄弟两一直当成自己的孩子一样疼爱。   原来杨琴把他俩叫去是为了给顾沉秋说亲。   杨琴把一手拉着一人,拿了张照片,照片里是一个清秀的女孩,杨琴一直说那个女孩是大家闺秀,而且知书达理,希望顾沉秋有时间能和那女孩见一面,看能不能促成一段好姻缘。   顾沉秋做到最后,觉得自己腰酸背痛,那些伤口又开始叫嚣起来了。顾江辰从小和顾沉秋一起长大,一看顾沉秋开始有意无意地开始姣手指。   当即对扬琴说道“婶婶,我好饿,我和哥哥先去找些果子吃,明天再聊。”   说着,顾江辰和顾沉秋离开了。   那一晚上,顾江辰就住在顾宿家。      ☆、薄酒   顾江辰俩这几日就住在顾宿家,顾宿家里尽是些古董宝贝,顾江辰待得不亦乐乎,兄弟两人每天没事就和顾宿喝点酒,听顾宿唱戏。顾宿兴致来了,便穿上戏服,画上粉妆,挥动水袖,挥洒自如,唱得好不好他就是喜欢没事唱两曲。   顾沉秋背上的伤也好得差不多了,开始准备告辞回家,至于父亲那边估计也消气了。顾沉秋披上外套就出了房门,顾江辰跑去吃了什么,吃得满嘴的油光发亮的,边走还边拍拍自己的肚子可见吃得十分的满意,一手还端着个盘子,盘子里装着的是正是顾宿家的自制的小笼包,一看到顾沉秋出来,就把盘子递给他,接着说道“叔在唱戏,曲礼在吹箫,诺,这是给你的,哥你看,我对你够意思的吧。”   顾沉秋只笑着接了那盘子就在顾江辰的房间里坐了下来,拿了一个小笼包尝了尝,觉得味道还可以,但是吃多了却总是觉得太腻,吃了几个后就把剩下的重给了那贪吃的弟弟吃了。这顾江辰吃饱喝足之后打了个嗝,心满意足,接着问道“哥,你是不是要回家去了。”   “嗯,你怎么知道?”   “嘿嘿,你是我哥,我还不知道你呀?”顾江辰自顾呵呵地笑起来。   顾沉秋也不自觉带了一缕清风明月似的清淡的笑容,只是笑容虽淡,眼神却带着笑意,或许在顾家只有这个看似什么不明白去实则心性洒脱的弟弟才有那种简单的快乐,也才那般吸引自己。自己总是顾忌太多,反而走得不甚痛快。   说着,顾江辰拿了那盘子就走出房间去了。走到小湖边,顾宿穿着一袭戏服,画着妆,正在那边自娱自乐,只是声音虽清越婉转,只是总是不得其位,故而唱得实在不咋的。顾宿远远看到他们兄弟两走过来,不多时,就到了近前。   顾沉秋向顾宿提出告辞,顾宿也不留,只是吩咐那曲礼把自己酿的一醉休拿出来,一醉休,一醉方休,薄酒,性温和,饮之有淡淡的桂花香,实则后劲极大。   那曲礼长得眉目清秀,肤色青白,有点像是一个久病之人,看起来弱不禁风的,好似一个文弱书生。他那倒酒的一双手也是肤如柔夷,修长而指节分明,一双美人似的手倒起酒来也是别有一番风味。   “这酒太薄,没什么味道。”顾江辰喝了一杯之后,说道。   “这酒味薄,却有一股淡淡的桂花香。古人云,薄酒可以解忧,丑妇可与白头。”顾沉秋接口道。   “我道是今朝有酒今朝醉,莫使金樽空对月。”顾江辰觉得这酒初饮无味,只是越喝越觉得味道甘醇,唇齿留香,不觉又多饮了几杯。   “美物必甚恶,厚味生五兵。”顾宿自顾自地饮着酒,神态自若,三人又聊了一些风流雅事,也谈了些当今的时局。   “前几日又有一大批丝绸厂子经营不下去倒闭了,我的朋友李言将那古董卖于我,拿了钱说是要离开这里。”顾宿说道。   顾沉秋只听着,一时不做言语,却将那修长的丹凤眼一挑,细细打量着那曲礼,只见那曲礼年纪不过十六七岁的样子,眉目如画,只是寡言少语,以前并未见叔身边有这么一个少年,莫非传闻是真的?他也是断袖。正思索着,曲礼又提了桶酒来,开始分酒,却不甚打碎了顾宿的酒杯,于是又换了个酒杯。   顾江辰喝着喝着,已有点半醉,却拿错了酒杯,将那顾宿的酒杯里的酒给喝了,曲礼神色一变,不过瞬间又恢复常态,顾宿一看自己的侄子,不由觉得有点好笑。   三人又饮了些许时候,顾宿已有些困顿不已,就对他们兄弟两说“你们自便,我先去小睡片刻。”   顾沉秋应了他,而顾江辰已经醉得不成样子。   顾沉秋自己也是疲累不已,便想着不如也去休息一下,再离开,于是他扶着顾江辰到房间。   顾江辰醉了,却醉得糊涂,再者那酒里有异,竟将一生所不该犯的糊涂事一并给做了。   不知什么时候,衣裳尽褪,两具年轻美好的身体碰撞在一起,婉转起伏,一时攀附云端,一时沉于谷底,一个是醉茫茫不知身在何处,一个是情不知所起,一个糊涂,一个清醒,但却做着同一件荒唐之事。   顾沉秋一双清亮的眸子似醉非醉,似悲似喜,好似心愿得了,实则无非是东风恶。欢情薄。转眼成空。顾江辰俯身轻轻吻去他眼角边的泪水。   曲礼的那酒杯本是下了情药,却被这顾江辰取了喝,一时无奈,安顿好了顾宿,取来那解药融在解酒汤里,端过来之时,却已是无可奈何,于是他站在门外心思转了几圈,竟隐隐有些明了,转而悄然离去。   隔日天蒙蒙亮的时候,顾江辰醒来之时,顾沉秋已然离去,自己浑身的衣物好似换过了,一身清爽,但是昨日之事却在他的脑海里映下鲜明的记忆,火一般的炙烤着他的内心。   他记得两人是如何缠绵,更记得顾沉秋在情动之时的眼泪,以及那双迷蒙又清醒的眸子,霎时间,他觉得自己心若高火,仿佛看清了一些事情,不禁觉得痛苦起来。所有的事情竟向一发不可收拾的局面发展了。      ☆、撕破脸   顾沉秋回家了,顾铮虽对儿子此次的事情愤怒异常,然而自己的大半事业已经交给了这大儿子,到底是少不得他。所以看到儿子此次回来,心里高兴,然而脸皮却绷着,看着犹似带着一两分怒气似的,说到底不过是端着个长辈的架子,等着儿子跟自己说两句顺耳的话,也好给自己一个台阶下。   而顾沉秋也果真向他的父亲说了两三句体己话,而对于自己包养男孩的事情却是绝口不提,便转身上楼了。顾铮觉得自己这儿子性情是沉稳,但总是少了些活泼,而自己的小儿子则是活泼得太过闹腾了,每每惹得自己哭笑不得。他一思及此,不觉叫住大儿子,问道“你弟弟怎的还没回来。”   “他过会儿便到家了。”   顾铮听着这话,摇了摇头,觉得自己那小儿子大概是鬼混去,也不再寻思这件事。   这边正说着顾江辰,顾江辰乘坐在黄包车上却是万分纠结,竟是不知该如何回去了。好不容易意熬到了家门口,却在门前徘徊着,左右不肯进去,双手交握着,手指神经质地不停绞动着。   阿曼刚从集市回来回来,眼见小少爷在门口徘徊着仿佛带着心事似的,忍不住走上前去唤了声“少爷,您怎么不进去呢?老爷已经不生气了。”顾江辰低低应了声,却是头也不回地走进去了,带着那么点冷淡的味道。阿曼却是有点难过了,感觉今日的少爷似乎和自己生分了,也对,少爷们的心本来就是这样的,今日喜欢这个,明日便喜欢那个,况且小少爷不还爱着那个萧萧吗?又什么好奇怪的呢?   顾老爷子一见自己这小儿子回来十分高兴,眉眼都带着喜色,不觉走上前去,却发现儿子脸上一丝喜气也无,全然不似那般活泼。不觉关心起来,问道“小辰,在二叔家住得可还习惯?”若是往日这顾江辰必定绘声绘色地描绘一番,这叔家如何如何之有趣。然而今日他只是淡淡地回了声“还行,住得还不错。”从小父亲便把心思放在老大身上,对待自己总是非打即骂的,自己没有一次令他满意过的,有时也经常对他漠不关心,所以父亲主动问起,心里隐有欢喜,然而另外一件事情却让他觉得无颜面对自己的父亲。这顾铮向来是个有些严肃的人,此时见自己的儿子竟有些闷闷不乐之意,不禁问道“可是你钱不够花?”顾江辰摇了摇头上楼去了。顾铮还想说点什么,不巧电话来了,正是金老板约他谈生意,接了个电话就叫来司机走了。   顾江辰步上楼梯的时候,顾沉秋的房门是关着的,顾江辰几乎是逃也似的快速逃进自己的房间,然后迅速锁上门。锁上门之后,他一把倒在床上,猛地扇了自己一巴掌,他并非全然不知道顾沉秋对他的心思,只是一直在装疯卖傻,从小顾沉秋就总是照顾他这个总是捣蛋惹祸的弟弟,所以小时候他总是和顾沉秋腻在一张床上睡觉,后来长大些,他还是习惯不搬去自己的房间睡,可是有一天他在半梦半醒间感到唇边有柔软的触感,还有一句亲如呢喃的话语“你是我的,你永远是我的。”那时顾沉秋以为他睡着了,可实际上他是清醒着的,只是他却不敢动,只能洋装仿佛熟睡的样子。再后来,他就感受到顾沉秋对他无所不在的监视,再接着,他自己便不再和顾沉秋睡在一张床上转而睡在自己的房间。如今,他努力维持着兄友弟恭的假象就要被打破。顾江辰用被子把自己努力地盖住,长长呼了口气,很多事情开始在他的脑海里翻涌着。他一个鲤鱼打滚翻身坐了起来,起身打开通往阳台的门,站到阳台上呼吸着自由的空气,却闻到一股隐隐的鸦片香,对于这种味道,顾江辰并不陌生,那些公子哥们有时也将这作为一种娱乐消遣,只是顾江辰却从来不沾这种东西,顾铮是个十分严厉的父亲,他定下的家规便是要全家人都遵守的,这其中不许吸鸦片便是一条规矩。顾江辰一把打开顾沉秋的房门,顾沉秋穿着浴袍,露出精致漂亮的锁骨,还有那光洁的象牙色的脚背,背后还靠着一个背枕,手里握着个烟枪,明眸微闭,即使顾江辰走进来也仿若没有察觉似的。顾江辰心里顿时一沉,他知道这鸦片沾上容易,要戒掉却不容易,一旦对着玩意上了瘾,时日愈多,愈发危害健康,最后难免送命。   他走近顾沉秋,叫了声“哥。”声音带着鲜有的严肃和一种紧绷的情绪。   顾沉秋却没有做更多的反应,只是继续吸自己的鸦片,脸上带着梦幻的迷醉的表情,眼神沉静又无神,顾江辰猛地抢了他的烟枪摔在地上,发出很沉闷低沉的声音,他一脚把那烟枪踢开,那烟枪在地上转了几圈之后落在角落里。顾沉秋好似从睡梦中醒来似的却又浑身软绵绵的没有一丝气力,只是无神的笑着,看着那个眼神犀利的带着沉痛的弟弟,不言不语,只是静静地笑着,笑得意味深长。   顾江辰也不说话,兄弟俩只是无声地看着对方,眼神里涌动找着暗潮,彼此无言地长久对峙着。顾江辰神色复杂晦涩难明,“阿辰,我爱你,你知道的是吧?”顾沉秋说的是问句,却带着肯定的语气,只是就着刚才的姿势轻轻的说道。   “哥,你不该抽鸦片。”   “无所谓了,反正我犯的不止一条规矩了,你去告诉爸呀,对长子失望至极,父亲就只能把希望寄托在你身上了。”顾沉秋笑着说着,眼神里渐渐带着疯狂,对于弟弟异样的感情已经快把他逼疯了,一种暗黑的情绪在心里如杂草丛生般地滋长着,已经快把他逼疯了,他想打破那兄友弟恭的假象,那狰狞而又残忍的爱就像道伤口一样横亘在他的心头,让他心魔重生,让他昼夜不安,让他如行走在刀锋的边沿上,隐忍着却又痛苦着,那种感情不能宣之于口,甚至连想想都是种罪恶。   “我爱你,阿辰,我爱你。”顾沉秋神经兮兮地反复重复着那句话。   “别说了,你不该说的。别说了。”顾江辰被顾沉秋用力拉了一把,倒在床上。   “不该说的话,阿辰,你是清白的吗?你进入我的身体的时候是不是特别舒服,是不是特别爽,你忘记是你抱着我的吗怎么现在想起我们是兄弟了,现在想起不该说了,我们连不该做的事都做了,还有什么是不可说的呢?嗯”顾沉秋说着笑着,渐渐越笑越大声。   顾江辰一把捂住顾沉秋的嘴巴,让他住口。   顾沉秋近乎粗暴地脱了自己的浴衣,那身上还有昨日欢爱的痕迹,顾江辰拾起浴衣拼命地往哥哥身上套,手指末端却在颤抖着,嘴巴里发出破碎的声音“穿,穿上,你,给我穿上。”   顾沉秋伸出那细长的手指紧紧捏住顾江辰的下巴,让他直视自己的眼睛,“穿上又如何,这些东西在这里,也在那里。”他指着自己胸口,也指着顾江辰的心口。   顾江辰一把把他挣脱开,往门口走去,顾沉秋把门摔上,反锁。顾江辰背靠着门,红着双眼睛,顾沉秋一走进,他发了疯般把他推开。顾沉秋一靠近他,他就往后退,顾沉秋拉着他的手死死按在自己的胸口。   顾江辰却突然笑起来,抽出自己的手,说时迟那时快,顾江辰一把拿起顾沉秋桌上那把水果刀,往自己的手腕上缓缓划了一刀,暗红色的血液缓缓流出。顾沉秋猛地冲过去,霎时脸色变得惨白至极,心跳如鼓,紧紧按住他的手沉声说道“你在干什么,你这疯子。”   顾江辰低着头淡淡地摇摇了头“哥哥,你我永远是兄弟,你的爱我不接受。”   顾沉秋的脸色也越发的惨淡,顿了半晌,顾江辰接口道“不用你了,我自己找个医生包扎就好了,你不用担心。”说着,顾江辰推门而去。   顾沉秋看着那把染了血的刀子,一颗心仿佛被灼烧似的猛地狠狠地痛起来,顾沉秋拿着那把水果刀进了卫生间,卫生间里立着面单人镜,映照着自己那张酷似母亲漂亮的脸蛋。他打开水龙头狠狠地冲刷着那把水果刀,末了,却把刀尖对着自己的胸口,也许终不能善了,不如以这样的方式结束自己的生命,让一切了结,也结束这无尽的折磨。   也许是兄弟间有心灵感应,顾江辰刚走回自己的房间,心里突然涌起一阵不安,突然跑到顾沉秋的房间,却看到顾沉秋将那刀尖对准自己的胸口,一把把那水果刀夺过,紧紧握在手里,一颗心仿佛要跳出自己胸口般急剧地跳动着。顾江辰被吓得捂住自己的胸口蹲在地上,半晌不能言语。 作者有话要说:  前些日子学校考试了,所以没时间更新。   ☆、国内国外   自从那天之后,顾家兄弟两人已经好几天不再说话,这顾家的下人心里琢磨着暗中议论着,却更加小心翼翼的伺候顾家兄弟俩。顾江辰本是十分活泼且平易近人的性子,平素对待下人也是没有半点架子,可是近日却总是冷着张脸,不言不语,瞧着竟显出了几分威严,于是这些下人们在他面前也再不敢如往日那般肆无忌惮。   阿曼将那茶水端到顾江辰的房间,十分仔细地瞧着这顾少爷的脸色,顾江辰拿起茶杯,抿了一口茶水,转而将整杯茶水倒在盆栽上,黄褐色的茶水顺着翠绿色的竹叶往下滴着,滴到了桌子上,阿曼赶忙取来毛巾擦去那淅淅沥沥的茶水,又从顾江辰手中接过那茶杯。顿了一下,才紧接着问道“少爷,这茶水可是不合您的口味?”   “我不喝浓茶。”顾江辰不紧不慢地说道,接着又拿起刚才放下的那本书开始看。   阿曼眼尖,在顾江辰抬手的瞬间看到他手上雪白的肌肤上有一道伤痕,殷红之色,显示最近的新伤,而且好似利器所伤,只是有谁能伤到少爷呢?然而作为下人,暗自思忖还可,面上却是不做声色往后退去,直至离开房间,轻轻带上房门。   顾沉秋坐着一辆雪佛兰的黑色轿车,车牌号是177980,停在尤尼咖啡馆前,江生从二楼的玻璃窗往下望,一眼瞥见那车牌号,又看见那个长的眉清目朗的顾家大少爷穿着件灰色的长风衣身边,戴着顶帽子,身边依旧跟着那个一脸面无表情的保镖卫长风,暗自心想又换了车子,这顾沉秋可真是个心思谨慎的人。   不一会儿,顾沉秋已经上了楼,在左边最靠窗的位置做了下来,江生笑着问候道“顾少爷近来可好。”   “该有的都有了,没什么不好的。”   “呵,有些事情总是不该太执着。”江生是一个江湖浪荡子,更是顾沉秋少年时的同窗,因为作风太过放荡不羁,最后被他爸赶出家门,当然这也都是表面的事情,私底下父子俩还是保持着联系。   “听说金家公子没死呀,那你的麻烦可还真是不小。”顾沉秋翻了下菜单,看了一眼自己的好友。   “当初看这金家小公子长得粉雕玉琢的,不禁起了一番戏弄的心思,不成想着金贾是那等性烈之人。这次找你出来,正是想找你借些钞票周转一下。”   “怎么?那金贾倒是好手段呀,连你都阴沟里翻船了。”顾沉秋说着,叫来那那侍女点了两杯咖啡和一些面包点心,紧接着,又向卫长风示意,卫长风取出钞票递给江生。   “确实如此,当初你的前言之警,我没放在心上,如今却是覆水难收,不过沉秋”江生停顿了下,喝了口咖啡,“今日我却也有一句劝告想对你说,从小你就对那弟弟好得不像话,可后来这感情未免变了质,你自当心里有数,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这可是自取灭亡之路。”   顾沉秋听闻此语,但笑不语,带着点苦涩和无奈,江山接着又把一份档案袋放在桌子上,接说道“你让我调查在你赌场连赌连胜的那个人正是赌神杨意的儿子杨卉,当年杨意招人暗杀,杨卉却活了下来,被寄养在其叔伯家,此人不爱学习,却十分嗜赌且善赌,他唯一次赌输了,输掉的是自己左手的尾指。杨卉,住在英租界的五号楼里,深居简出,为人十分孤僻。”   “英租界,看来他的背后还有人。”   “没错,他和沈九安有关系,你弟弟的朋友。”   “沈九安?一个赌神的儿子和一个巡捕房的公子哥有关系?”顾沉秋十分玩味的笑着。   “就是你想的那样。”江生接着说道“不过沈九安也是一个爱玩爱闹的公子哥,上次沈九安看上一个柳芳园的小生,正和小生在床上行那云雨之事,不想那杨卉破门而入,对准沈九安头顶半公分处开了一枪,吓得那沈九安当场瘫软在床上,待那沈九安回神之际,把那枪一个回转在那杨卉肩膀上打了一枪,只是子弹擦肩而过,留下皮肉伤而已。”   “你倒是知道的详细。”顾沉秋看起来似笑非笑。   “你可别忘了,这柳芳园不止是金家的,也是我的。”   “对了,你在电话里说的还有一件关于我的家事是指什么?”   江生拿起一块巧克力酱的小饼干,扔进嘴巴里,吃完之后才接着说道“你家老头子在调查当年的一件事,三姨太落水之事,是你妈干的,并非意外。至于为什么直到现在才开始着手调查此事,只怕之前是碍于你外公的势力。”   “你怎么知道?”   “在上海,我家就是最大的情报局,没有我不知道的,只有我不想知道的。”   顾沉秋心里隐隐感到后怕,还好对面的这个人不是敌人,而是朋友,若是敌人,将会是多么强劲的对手。他知道的事情实在是太多太多了。顾铮在北平,江生已经知道的信息,那么顾铮一定也是知道了。   顾沉秋心里沉思着不觉皱起眉头,若是顾江辰知道呢?越想心里越乱。   “顾铮此时正在回来的路上,该如何解决此事,你自己定夺,我先行告辞了。”江生说完之后,顺着楼梯口向下走去,一个转身就不见了。   顾沉秋一时之间心乱如麻,犹如被重锤击了一下,正是脑子里犹如浆糊一般,可是许多事情又牵扯他的心绪。他的母亲从小就对顾江辰十分照顾,对于这个不是自己亲生孩子的关爱甚至超过对于自己,现在想来可不也是一种赎罪心理吗?顾沉秋一边想着一边开始往家里赶。   顾沉秋在路上幽幽地问了句今天几号了?   正月十五号。卫长风回道。   到了那顾家公馆,顾沉秋便直奔后院而去,二姨太端坐在房内,在烧纸,房内的味道有点呛,顾沉秋跨步而入,二姨太抬起头来,母子之间的眼光撞在一处,二姨太已是美人迟暮,眼里没有光芒,有的只是看透一切之后的温和,可这温和之中又流动着股深深的悲哀,她看见自己的儿子风尘仆仆,她也看见自己的儿子秋水凝眸中有的是一把燃烧一切的暗火。她知道自己的儿子似无情却深情,只后悔当初没将那孽子一并沉于江中以绝后患。   “妈,你走吧。”   “儿子,你都知道了把,母亲近来心里常怀不安,总以为有什么事要发生,思来想去,只怕便是那桩陈年旧事。”二姨太说着话,又烧了些纸钱。   “我会让卫长风把您送走,离开这里,我也随您一并离开。”   “不,我身是顾家的人,死是顾家的鬼,我从不后悔自己的所作所为,我愿意承担为此的一切代价。”二姨太的语气透着坚定。   这边顾沉秋和母亲争执之际,那边顾江辰却已经到了飞机场,赶去飞往美国的路上。兄弟两人至此劳燕分飞,然而这次的出国却并没有达到最初的目的,顾江辰并没有在美国待多久,事情急转直下,一次短暂的分离,再次见面却已是物是人非。   二姨太执意不肯离去,顾沉秋也是心急如焚,然而对于执意如此的母亲,顾沉秋最终只能强行将母亲带离顾家公馆,送离上海,暂住在南京。顾沉秋心里暗自想道:父亲是个急性暴烈之人,初闻此事,或许怒不可支,然而若能缓冲些时日,也许事情会有更好地解决方式。于是日子继续平和地过着,顾江辰离开了,顾沉秋照例处理着家里内外之事。   这顾江辰虽然贪玩爱闹,索性也并不是全然的不学无术,到了美国,半是说半是比划基本的交流却也还是可以的,在这里他遇到了早两年便过来的李恒,李恒蓄起了胡子,经过一番修剪,更有一番男人味,浓眉大眼,一双眼睛里熠熠生辉,如两盏明亮的灯,时光并没有磨灭他本性中那光明的一部分。李恒在这里学的是经济学,由于来得早,已经融入当地的生活圈里去。   话说这李恒与他和沈九安初中时便是好友,虽然来了国外,然而不时却也有书信往来,故而此时见面两人皆是十分欣喜,虽然这两年的生活环境截然不同,不过竟毫无隔阂之感,这李恒将顾江辰带到自己租的房子里,一顿安置,两人摆上一壶好酒,摆上一些面包火腿烧鸡,边饮边聊,气氛热烈而亲切,桌子旁边烧着炉火,两人围着炉火取暖。李恒说起刚开始美国人说起一个美国人称中国人为东亚病夫不自觉又猛地逛了一大杯酒,又是吹胡子又是瞪眼睛的,喝过酒的眼睛泛着红,显得异常凶猛,他很用力地拍了一下桌子,说道自己反驳那美国人,并因此和那美国人干了一架,当即把那个美国人撂倒在地,为此被送到当地的派出所,后来又被一些要好的美国同学救出来的事情。李恒是一个永远能将生活过的有声有色的人,他就是那样一个色彩鲜明的人,不将就,不糊弄,永远活的明明白白。   在美国,顾江辰感受一股新鲜的充满活力的生活气息。不同于大上海那般繁华糜烂的气息,他感到充满了对于生活的最热烈的激情。李恒在一家小吃店里做兼职,而顾江辰一边在学校里报了和李恒一样的经济学专业,然而在真实的学习中,却遇到很多实际的问题,诸如在课堂上全程的外语教学便令他万分痛苦,再者则是在交际方面陷入某种孤立的境地。顾江辰不自觉又开始显露出某种沮丧和落寞的情绪。   这天李恒兼职回家后,却见顾江辰手里拿着本书,却是倒着拿的,头歪着趴在桌子上,手腕上压着封还没寄出的信,只露出信尾,正是寄给顾沉秋的。离家越久,顾江辰心里开始涌起一种深深的孤独感伴随着强烈的思想之情,想念自己的故土,更想念自己的哥哥,这种思念深深的藏在他心底,犹如蚂蚁在轻轻啮咬他的心,酥酥麻麻的疼痛,却始终萦绕在他的心头。对于他二十年的人生来说,陪伴他最多的不是那个在小时候就去世的母亲,而是那个大他三岁的哥哥,那个会小时候陪他哄他,长大后教训他斥责他的哥哥,从来没有如此长久的分离过,他的心里控制不住开始思念起那个长久的陪伴着自己的人。然而如今兄弟俩正是出于一种尴尬的时候,他却是不知该如何起笔,一只笔握在手上,起起落落好几回,落笔之后,又觉甚是不妥,只得重来,终是不知如何写这一封家书。难不成装作一切都没有发生?这是最好的解决方式吧。然而所有的事情已经是真实的发生了,而且也在彼此的心里埋下了根刺,又该如何化解。   李恒却在旁边坐下,长久地注视着那个睡得一无知觉的睡得沉沉的漂亮的人,炉火映照着他的眼睛,竟映照出一些异样的柔情,天晓得当他知道顾江辰要来美国时他有多高兴,然而随之而来的是困惑,在美国这个开化的国家,他接触得到的是男人和男人也可以一样的恋爱甚至有的在大街上热情拥吻,虽然这样的人大多数会因此遭到别人的轻视,但是若两个人的心是在一处的,那么旁人的眼光又算得了什么呢。   早在国内之时,他就总是格外地想和顾江辰亲近,所以以朋友的名义待在他和沈九安的身边,却有时总是刻意只带着他去郊游,只是有些话总也不敢说出来,只是怕一旦失去朋友这个名义,再也没有理由待在对方身边。直到自己离开故土,来到这陌生的国度,心里那爱念般的感情越发疯狂地滋长着,从未停歇。   李恒吻了顾江辰,这个吻隔着两年的时光,带着点涩味又带着点期许,带着点试探,却是柔软的甜蜜的,顾江辰几乎一愣之下,一双桃花眼里充满着惊讶,只顾着睁着眼睛,一动不动地任他吻着,直到有湿湿滑滑的舌头撞进来缠绕着他。李恒刚开始还有点犹豫,有点胆怯,但是却渐渐放开手脚去,紧紧地抱住这个让自己肖想多年的人,眼神却依旧是明亮的坚定的。   炉火是摇摆着的,窗外是灰色的天空,陌生的街道,金发碧眼的外国人,说着陌生的外国语言,陌生的国度将那些异乡的人拉得很近很近,原本不相识的可以成为朋友,原本亲近的更为相亲,萌生出了类似于相濡以沫般的感情。   顾江辰没有拒绝,只是让事情自然而然地发展下去,他接受着李恒的爱抚,李恒的手指在他身上四处点火,惹得顾江辰也情动不已,李恒并不急着去做某些事情,他似乎更是享受这种另外一些游离在现实之外的感觉,有点美好也许还带着点梦幻,相拥,亲吻。   “江辰,男人和男人也可以很舒服的,很刺激的,这世界上就是有这样少数的人,他们爱上自己的同性,也许这是生物学的变异吧,因为这违背了人的自然规律,然而其实这并没有什么的。一个男人,爱上一个男人,或是爱上一个女人,本质上并没有什么区别,不同的只是别人的眼光罢了。而这世界上,人们是不能接受异类的,在最原始的时候,宗教会杀死那些异教徒,而现在人们一样会利用舆论和道德来压制另外的异类。”   顾江辰眼神迷离,显得神思有点飘远了,李恒的技巧很好,却带着点蛮横,只一味地扣着他的腰,横冲直撞,撞得他那些飘忽不定的也许本不该有的想法都被撞飞了。   顾江辰眼前开始闪现顾沉秋的脸,在一场浮沉中,他想起那薄酒的味道,淡淡的,初饮无味,却渐渐入了心,着了魔。顾沉秋凝眸望着他,好似隔着千山万水,又好似咫尺天涯,有情思有惆怅,万种相思情义尽在不言中。   “江辰,回神。”   李恒在耳边骤然拔高的声音将他拖回了现实中,原来一切已是离自己那般遥远。   ☆、新生活   顾铮在下火车的时候失事了,很多人在那场事故中散生,可是顾铮还活着。   他在手术过后昏迷了整整一年,在这之前,他本有很多要做的事,可现在一且都成了枉然。在他病倒之后,萧萧完全地消失了,当然他也不知道在这次的失事中,他身边那个温柔婉约的女子是一个吐着蛇信子的毒蛇,分泌着致人死亡的毒液,而且只差一步,就可以杀死他,然而现在的结局也不太差,他现在也算是一个活死人了。   在这一年里,顾沉秋完全掌握顾家的全部事业,已经完全脱离了父亲的控制。他依靠着江生的情报关系,窥探时机,吞并了许多其他的家业,并对顾家的事业进行了转型,从传统的依靠手工业,转向了完全机械化的的生产,这已经完全脱离了顾铮的想象,机械化的生产效率更高,产量更大,自然也就获得更多的财富。而这一年的时间也将顾沉秋彻底地推向了瘾君子的行列。顾沉秋将那几个姨太太遣散,该给的钱一律不少。   顾家公馆已经被废弃了,顾沉秋买了一套洋房,住了进去,而二姨太却不肯走,将那顾铮接回来后,顾铮混混沉沉的头脑已不大灵活,坐在一把轮椅上,二姨太照顾着他,两人一起住在顾家公馆里。   顾沉秋待在新买的房子里,坐在沙发上,却总觉得没什么精神,于是叫那孩子给自己燃一炮鸦片来抽。那个孩子名叫阿阮,却不知道自己姓什么,想来小时候,被人贩子卖过几次,渐渐也忘了自己原先的父母。阿阮近来眉目长开了,已经是个十七岁的少年了,轮廓之间已没有顾江辰的样子,然而却也是十分好看的样子。故而顾沉秋就当收一个花瓶似的将他放在自己身边,有时也让他去笑飞身边跟着学习,然而大多数时候,阿阮总是如一头小绵羊般温顺地待在自己身边。   顾沉秋拿着那根细细长长的烟枪,闻着那股味道,慢慢地吸了起来,阿阮仿佛一个没有生命特征的好看的木头似的只沉默地待在他身边,不言不语,不喜不怒,却是长长久久地陪伴着他。顾沉秋心里有许多事儿,可这些事儿在这个时候却显得微不足道,随着这一缕缕的烟雾缥缈而去。   顾沉秋的表情是梦幻的,甚至带着愉悦,他将那阿阮拉近抱住,对着阿阮的脖子猛地亲了一口,那阿阮也不觉得有什么,就势和那顾沉秋吻在一处,带着点粗鲁野蛮,好在那顾沉秋正是飘飘欲仙之时,也不觉有什么。那阿阮对着顾沉秋那薄薄的性状姣好的嘴唇咬了一口,带着感情,也带着沉痛。此时的阿阮甚至隐隐带着点悲伤,眼睛带着点湿润的,可是那眼神里更多是冰封着的不轻易流露出来的情感。   两人行那巫山云雨之事。阿阮很想说点什么,最终却什么也没说。顾沉秋吸了鸦片,精神气足了,眼神也变得既明亮又犀利。阿阮在那样的眼神下并不躲闪,也并不惊慌,反而平平静静的。顾沉秋心思一动,便不觉地去挑逗那阿阮,手指灵活地在他的身上游走着,刻意去挠他的痒痒。这阿阮霎时笑了起来,颇有些阳光的味道,顿时整张脸变得异常生动。可是一见顾沉秋眼神中仿佛透过自己看另外一个人的感觉,他顿时止住了笑意,又恢复那一脸木木的表情。任凭顾沉秋再如何逗他,也只是绷着张脸,不言不语。顾沉秋眼神里闪过戾气,顿时加大力气抬起他的下巴,恶狠狠的说道“我让你笑,我让你笑,你听到没有。”那阿阮慢慢地俯下身来,对准顾沉秋细细的脖子一把狠狠地咬住,顾沉秋吃痛,竟不知这阿阮气力如此之大,自己竟挣扎不过,一时气急。   那阿阮一松口,顾沉秋一把扇了他一把掌,近乎气急败坏,当即怒吼道“滚,赶紧给我滚。”   “我不是别人,我只是我,我叫阿阮,不是你想的别的什么人。”阿阮突然冲着顾沉秋很大声地嚎道。   顾沉秋忍不住又想抽一口鸦片,争吵让他觉得头疼,他忍不住开始不停地揉着额头。   恰好这时电话响起,顾沉秋接起电话来是江生打来的,竟是来求救的。江生说自己被囚禁在金家公馆里,趁这会儿,金贾去厕所的时间赶紧下楼来打这个电话。顾沉秋并不想和阿阮计较,也不大想去管他,只是脖子上一个咬痕委实不好看,故而就找了一块创可贴贴在那脖子上,叫上卫长风,又让那卫长风招些打手,以防万一,旋即火速离去。   顾沉秋带着那群人一路疾驶而去,到了金家公馆,顾沉秋按了门铃,一个胖乎乎的管家出来开门,卫长风一见管家出来,一把把他撂倒在地。顾沉秋交代让一些人留在门口,而自己则和卫长风一群人进了房间。顾沉秋喊道“江生,你在哪呀?”   然而空旷旷的公馆里并没有得到回音。   顾沉秋踏上楼梯,继续寻找,却依旧没有找到江生。   顾沉秋看见江生就在四楼的一个虚掩着的房门里,一推开门,就见江生衣衫半裸侧卧在床边,床下放着些针管,还有一些注射液,江生脸色苍白,看到顾沉秋顿时在脸上缓缓露出一个薄薄的笑意,说道“你来了。拉我一把。”   顾沉秋借了把手,把那江生一把拉起来,江生浑身软绵绵的好似没有一丝力气,兀自强撑着站了起来,顾沉秋还想说点什么,却被江生一把止住了,沉声道“出去再说。”   卫长风从旁边过来和顾沉秋一起两人一起架着江生往外走。走到外面的时候,顿时看见金贾带着一群打手正出现在门口,金贾手里还提着袋炒栗子,一见顾沉秋和江生一起,那袋炒栗子顿时掉在地上,“啪”的一声在寂静的人群中显得格外响亮。气氛一下子变得格外格外尴尬和沉寂,没有人说话,没有人发出声响,但是两方的人却都集中了精神看着对方,甚至都各自拿了枪支在手上。   金贾掏出□□正对着江生,顾沉秋脸色一寒,顿时沉了下来,变得严肃冷峻,而卫长风也一把把枪口对着金贾,双方的人马霎时都亮出了武器,雪亮的冰冷的。   金贾的眼神是决绝的阴郁的。   “江生,你又骗了我一次,可惜我竟然还相信你。”说时迟那时快,金贾左手持枪,扣动扳机,那子弹发了出去,顾沉秋一把将江生扑倒在地。子弹穿过门,在门上留下一个弹孔。顾沉秋附在江山耳边很快地低语道“你他妈的惹得是个疯子呀。”   卫长风本来还有些顾虑,此时也就顾不得许多,当即一发子弹就打在金贾的左手上,金贾吃痛,那把枪支落在地上。   两方人马顿时厮杀开去,只是后面来的巡捕房的人却来了,正是沈九安,带着队人马,隔空打了几枪。   沈九安走近金贾,只是语气平静地说道“金贾,有人告你私自囚禁他人,限制他人人生自由。你还有什么想说的吗?”说完,沈九安的人就把那群打手包围了,并收去了他们的武器。   金贾被捉住,眼睛却透着寒光直视着江生,一张俏脸白里透红,只是淡淡地说道“这里全是你们的人,如今我说什么也是没用了。”   沈九安转身对着顾沉秋说道“一年了,江辰也快回来了吧。”   “再过几日,阿辰就回来,到时定要宴请你,你可以定要赏脸。”   “一定,一定。”说罢,沈九安带着人就此离开。   江生竟是冒了一身冷汗,顾沉秋嘲笑他“怎么,浪里白条让你浪呀。当初是谁说金家小公子色如春花来着的。   “色如春花是真,不过实在是朵多有毒的春花。”说着,两人一起想回了顾家。   到了顾家,江生才说那金贾有抑郁症,前段时间还肯切看病吃药,不过这段时间又开始发疯了。   顾沉秋坐在沙发上,端着茶壶,泡着大红袍,倒在翠绿的瓷杯里,问道“那你是怎么打算的?反正金家老爷子也死了,这金家也算是散了。不如就让沈九安把他在牢里......”顾沉秋这话说得半真半假,显是有些试探之意。   “不,别杀他。他虽疯的可怕,可到底对我还是真心实意。”江生长长地叹了口气,接着说道“金老爷活着的时候,曾派人暗杀过我,他曾替我挡过一枪,他的肩上至今还有那个弹痕。我对他做不到如此绝情。他若是真傻了,我倒也真愿意照顾他一辈子。”   顾沉秋笑得意味不明,他算是看明白了,这生性喜爱自由的江生既受不了金疯子的束缚,但也是对这个人上了心,要不然不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只是这世间最难便是这一个“情”字。英雄难过美人关,看来这句话对于游戏人间的江湖浪子也是一样适用的。自以为可以游戏人间,其实又何尝不是遗失了真心。江生自以为早已看透人间之事,到头来却是作茧自缚,栽在这个金家小公子手上。江生并未很清醒地察觉到自己对金贾的感情,却已对他存了畏惧。   世间之事莫不是如此,你站在桥上看风景,看风景的人在楼上看你,明月装饰了你的窗子,你装饰了别人的梦。   世事如棋,你我皆在局中,半点逃脱不得。   ☆、探望   最近不太平,军阀混战时期,前段时间渡江口的一批货物被炸毁。顾沉秋让那卫长风去调查清楚情况,而自己则带着阿阮,开着辆老爷子车往顾公馆去,前面竟有一个衣衫褴褛的中年人拦在车前,顾沉秋停下车来,并未下车,转而让阿阮拿着几块大洋下车去递给那中年人。那中年人好似道了声谢,阿阮转身上了车。   顾沉秋并没有打算把阿阮往家里带,只是觉得这阿阮最近在家待得闷闷不乐的,怕他在家闷久变傻了,没点少年人的活力,故而将车开到百乐门的时候,顾沉秋侧着脸亲了阿阮一下,语气亲昵地说道“吃喝玩乐都可以,但是你的身子必须是清白的,要是把你的身子都给别人去了,就不必再来找我了。”说罢就让阿阮下去,拿了钱给他,就让他自己去找乐子。   顾沉秋并没有马上把车开走,而是看着阿阮走进百乐门,才调转车头把车开走,要说他对这阿阮全然不用点心思那也是不可能的,不然也不必费尽心思把他找到,又带回自己身边,多少还是有点情义的,只是这感情往深了说,却又并不全然是平等的,更类似于某种饲主对于宠物的感情,无关情爱,却是一个陪伴,足以拟补情感上的寂寞。   顾家公馆显得有些冷清了,只有三五个下人还在里里外外地进出着,那下人一见顾沉秋便都恭恭敬敬地和他问好。在这些下人心里,顾沉秋不怒自威,没有人敢怠慢,只是那还没回来的顾江辰却是不一样的,会调戏下人,但却是可以开玩笑的,无忧无惧的,这顾家大少爷,他通常是不会说什么的,他只需一个冷冽的眼神就足以令人惊惧,若是惹得他不快活了,多的是办法让你也不痛快。记得这里曾经的新来一个小姑娘和那顾小少爷那是一个亲热,多次借着端茶倒水的机会亲近小少爷,结果没过多久就被顾家大少爷许给一个吴老太爷那个老色鬼。而那阿曼则不同,她心思敏捷,又受小少爷亲昵,读过许多书,会讲故事给那二姨太解闷,倒是颇受二姨太的喜欢。想来也是看在二姨太的面子,这顾大少爷才没刁难那阿曼。   虽说有批货物被炸,但是最近正是生意兴隆的时候,他倒也是十分欢喜,故而一直面带喜色,且以他们照顾老爷子为由,给他们各个都赏了钱,这可把顾家下人都乐坏了,干起活来更是带劲了。   阿曼穿上身着件新式的白色碎花丝罗衣裳搭配一条及长及脚踝的半身裙,倒是显得有些清新,只见她眉目含笑如出水芙蓉,双手推着轮椅,把顾老爷子推出来出来晒太阳。二姨太穿着绣着牡丹花的旗袍走在后面他们后面。   顾沉秋只见曾经意气风发的父亲两鬓霜白,眼神黯淡无光,谈吐不清,说话又经常颠三倒四。看见顾沉秋他却道“阿辰,小辰,你回来啦,在你叔家住的如何呀?”好不容易说一句完整的话,却也还是十分错乱的。   “挺好的。”顾沉秋回道,转而拿过那把樟木梳子把顾老爷子那被风吹乱的头发一下的一下给理整齐了。   “小辰哪,你哥.....他到底还是疼你的,偶尔......骂你也是你太......太闹腾了。”   顾沉秋来了好多次,顾老爷子总将他当成了顾江辰,而顾沉秋见老爷子的情况总是不乐观,也已经告知顾江辰,让他赶紧回来。   “小辰哪,你怎么还没回来呀?”顾老爷子说着,渐渐带了些愧疚,“小辰,爹从小就很少照顾你,都是你二姨娘和你哥在照顾你,若是那件事你知道了,也不要埋怨他们。”说到最后,顾老爷子似乎并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   顾沉秋转而在顾老爷子面前蹲了下来,接着问道“爹,你还记得我是谁吗?”   “沉秋,对了,沉秋......你怎么这么久来看我,你都去忙些什么了。”   “我在忙家里的事业。”   “小辰呢?”   “他很快就回来了。”   “唉,也许我是见不到了。”顾老爷子唉声叹气的,阳光暖暖的,他在暖阳下把头一歪就睡着了。   顾沉秋将头趴在父亲的腿上,半蹲在地上,渐渐觉得伤悲如潮水一般一波波涌上心头,二姨太伸出手来轻轻拍了拍儿子的肩膀以示安慰。   阿曼走去里屋拿出一条毯子来帮顾老爷盖上,转而将他推进里屋去。   二姨太见阿曼走远了,才对顾沉秋说道“儿子,我有话对你说,你随我来吧。”   顾沉秋随着二姨太来到后院,二姨太一把把门锁了,往里屋走去。   “你可还是喜欢男人。”   “母亲,我”   “你只管回答我,人间事态,我没有什么是不清楚的”二姨太不觉得把语气加强了。   “没错。”   “好,江辰也快回来了,你对你这个弟弟是什么心思。”阳光透不进来,被厚厚的窗帘隔着,早已历经世事浮沉的女人对于任何事物总有格外的独立于群体之外的敏感。   这房间有点暗,二姨太的手紧紧抓住儿子那双未经劳作的光滑的手,儿子的手安安静静的放在她的手里,可她总怕这双手的主人会受到伤害,这双手的主人会满是伤痕,这双手的主人,她的儿子或许正走在一条错误的道路上,她很想把他唤回,可他却在无声地拒绝或是满口谎言。   “当然是一个兄长对于一个弟弟应有的关爱之情。”   “不,你对他还有别的心思,你的眼睛出卖了你,那不是一个哥哥该有的眼神。你错了,儿子,你回头吧。”   “妈,您想太多了,真的。”   “不,你不能再这么错下去了,你赶紧去娶妻生子,断了这不该有的念头,你爱着自己的兄弟,你对他有着不该有的爱恋,你错了,你赶紧把家里那男孩送走,去过正常人该有的生活。”二姨太一字一句说得语气十分沉重。   “知道了,母亲可还有什么需要的,前日我看了一件西洋来的礼服非常好看,正是适合您,您看,我给您带来了,您不去试试。”   “你别转移话题,你赶紧娶个妻生个儿子。”二姨太紧接着赶才的话题又接着开始说了起来。顾沉秋开始觉得头突突地疼起来了,他以前不觉得,如今却觉得怎么自己那个貌美的母亲何时变得如此啰嗦。顾沉秋揉了揉额头,以自己还有个商业会谈为由,近乎逃也似的走了。   顾沉秋出了门,坐上车子,却开始犯鸦片瘾,浑身发抖,甚至抽搐,他现在特别想抽个鸦片,心慌意乱,他把手放上方向盘,却是在颤抖。他觉得自己快要发疯了,他一把拉开车门,跑进顾家公馆里,打了个电话给笑飞,让他过来接自己,顺便给自己带泡鸦片来。阿曼看见顾沉秋跑进来,正想说点什么,顾沉秋却止住了他,不想自己的母亲又过来说那些七的八的事情,又一把转身回到车里去。   顾沉秋坐在车里,他现在的状态并不适合开车,所以就坐在车里等着笑飞。   笑飞一来,顾沉秋一把屈起手指扣响玻璃窗把笑飞引来,笑飞带着一个人来的,让跟来的那个人开着笑飞的车回去,而笑飞则坐上驾驶座,将车开到一处偏僻的森林处,才打开车窗,将鸦片点燃,又将那烟枪递给顾沉秋,然后自己开了车门,走了出去,在一棵树下坐着,拿起随身的一本书开始看。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顾沉秋精神气足了,愉快的松了一口气,才把那笑飞叫进来。   笑飞从后视镜看了一眼顾沉秋,发现他此时精神奕奕,双眸明亮,早已没有了刚才的颓靡之气,转而笑着问“少爷,现在要去哪。”   “去百乐门接阿阮。”   笑飞应了声,便启动引擎,将车开走。   两人一起到了百乐门,百乐门的总经理一把迎了上来,笑飞不知说了些什么,那总经理带着他们就往三楼走去。那阿阮年轻貌美,正被一群舞女围着跳舞,显得到有点拘谨和羞涩,可是却也带着些新奇和愉悦。顾沉秋看他玩得很尽兴,也不去打扰他,只是坐在沙发上看着,随意点了些水果,一边吃着,一边看着那阿阮一时被舞女推来推去,一时又和你舞女碾转到水池去跳舞,穿着那身时髦的衣服也湿了一半。那阿阮刚开始总是不得步法,老是踩错步子,显得十分滑稽,却渐入佳境,开始跳得与模有样,那舞女也是很会调情,不时地逗着那不谙世事的少年。舞女的玉手慢慢伸进他的衣服,缓缓向上,手指灵活的四处画着圈。阿阮显是跳得有些累了,就想去休息一下,拐了个弯便把那舞女换给一个刚走了舞伴的男士,自己就离开那舞池。   只是阿阮一转身就看见那顾沉秋坐在沙发上仪态悠然地吃着水果,他并不害怕,相反还很坦然,因为他知道顾沉的秘密,也知道他并不会吃醋生气。然而,他却又把一个舞女拉过来,唇齿相依,来了个缠绵的舌吻。再次看去,顾沉秋依旧是很悠然的样子。阿阮几乎有些泄气,他这个举动是带着点少年鲁莽的稚气的,他想让顾沉秋生气,如果生气,证明心里还是有他的,然而事实是顾沉秋心里并不把他当一回事。   阿阮走进,顾沉秋问“玩得可开心?”   “你不来我就更高兴了。”   “是吗?你不想我来找你,原来还沉迷在舞女的暖香玉怀里呀。那我就不打扰你的雅兴了。”   阿阮却也不敢真惹顾沉秋生气,当即又反悔道“你来我很高兴,巴不得你早点来呢?”   “这可那句是真,那句是假呀?嗯”顾沉秋说着,越发靠近阿阮,暖暖的气息吹在他的脖颈边。   “自然后面这句是真。”   顾沉秋带着阿阮回了车上,又问道“有什么想买的吗?”   “没有。我想买人心,人心却不是卖的。”   “人心,在这里。”顾沉秋近乎笑着把那双手握住,放在自己的胸口。   “一颗空心而已,我才不稀罕。”   顾沉秋觉得这阿挼真是越来越有意思,不只这皮相漂亮,这说话也越来越俏皮,正合自己的心意。   ☆、成就阿阮   顾沉秋成立了商会,做了这商会的会长,商会集结着上海有头有脸的商人。顾沉秋建立的原本只是几个彼此熟悉的生意伙伴之间的组织,为的是资金周转较为方便,后来有那越来越多的商人加入也就成立了商会。众所周知的是团结无疑是会凝聚更大的力量,足以使在中国发展的民族企业在一定程度去抵御官僚资本和帝国主义的压迫和剥削,获得在一定程度上的发展空间,然而这商会之中多是为了彼此的利益,故而表面上的共事并不能达到真正的一心,因此这商会之中还有许多其他的问题。当然这商会之中也有那新兴的小企业加入,加入商会是要交入会费的,那新兴的小企业资金不够雄厚,却是可以分期付这笔资金。而加入商会却是可以给那小企业带来的更多的机会和资源,让其更好地发展。然而在这商会中有时也难免出现大企业吞并小企业,或者利用资金的优势打压小企业之类的事情。为此顾沉秋定了一套规矩,凡是入商会者就需遵守他的规则,而处罚的方式无非是罚款。然而进出商会都是自由的,只是自行退出商会,难免会遭到商界的封杀。   在商会成立之初,顾沉秋忙得恨不能生出三头六臂来处理和应付那些事情,每日有限的休息时间被无限的剥夺,人也就自然而然地消瘦下去。   好在阿阮也是个机灵的孩子,在笑飞身边跟了一段时间,进步很快,开始渐渐接受处理一些事情。顾沉秋不再只带着卫长风,转而也把阿阮带在身边,这阿阮生得好看学起东西来也总是格外专注所以很快就能上手,顾沉秋送他去上夜校,读书识字,他也不拒绝,反而学得格外刻苦。有时顾沉秋晚上在夜校外接他,他边走边念着书,走着走着就撞在顾沉秋身上,顾车沉秋笑话他如今成了一个书呆子。他也不接话,只是对顾沉秋笑笑,转而继续背自己的书。   顾沉秋觉得这阿阮是个好苗子,可惜没生在一个好的环境里,既然来了自己的身边,索性好好培养,看能长成一棵什么样的树。顾沉秋对于任何人和事一向不吝于付出,对这阿阮也是一样的。阿阮去了学堂学习,又加之受顾沉秋文人气质的影响,逐渐褪去了年少的无知和内里的野蛮,竟隐隐有些斯文儒雅的气质。   顾沉秋看在眼里,喜在心里,对于阿阮的变化,他心里很是高兴。以前阿阮如同一只未受教化的小野兽,表面上温温和和的,实则总是带着一点点无知的野蛮还有那年幼的纯真。如今当真是公子美如玉,可谓是内外兼修,越发喜欢他。   顾沉秋心里喜悦,便经常带着他去参加各种场合的商业聚会,故此阿阮虽没有任何的实权,但却因为自己出色的外表和越来越文雅的谈吐结识了一帮权贵,有时自己都可以溜达出去乐呵乐呵。顾沉秋是一个喜爱人才,乐于做伯乐的人,他为自己发掘了阿阮这个千里马而感到自豪。   当然凡事都不可以越规,顾沉秋表面上文文弱弱,和气的很,文雅的很,好似一个只懂吟诗作赋的文人,可实际上他是一个商人,有着商人的执着和以和为贵的气度,内里实则强势而不喜别人违背自己,这一点正是遗传了他父亲的性格特征。   有一次阿阮在外玩耍夜不归宿,那天晚上顾沉秋等到十二点,转而让卫长风派人去找,却没找到,着实万分担心,万不得已,顾沉秋只得亲自出马,终于在冯小公子家找到他时他已喝得悍然大醉。   顾沉秋把他带回家后也并没有说什么,让下人照顾好他,转而休息去了。   一大早清醒的时候,阿阮便知自己犯了错误,跑来顾沉秋的房间,顾沉秋并不跟他说话,简直是无视他。   阿阮不怕顾沉秋骂他,就怕他默不作声,一般此时就代表顾沉秋是真的生气了。   顾沉秋也不说话,光是拿着起好几瓶红酒静静地走过来,一把把他推倒在地,沉声说道“张嘴。”   阿阮死命摇头,顾沉秋把人叫进来,阿阮只能张嘴,顾沉秋把瓶口对准他的嘴巴,把瓶子直立,阿阮简直差点被呛死。顾沉秋一连直灌他酒,也不说话,只把他灌得有苦说不出,死命咳着,一口气都快喘不上来了,酒又冲了下来,他是真觉得自己要被噎死了,一张俊脸憋成了猪肝似的通红,好不容易顾沉秋终于松手,把他扶了起来,他一把弯腰吐了出来,觉得喉咙火辣辣的疼了起来。   自从那天之后,顾沉秋接连好几天把他关在家里,不让他见外人,而自己则该干什么干什么去处理生意上的事情去了,也不理他,更不用提跟他说话了。   有一天顾沉秋进房间的时候,他也跟进去好言说尽,只求他赶紧消气,甚至把手伸进他的裤子里,却被他一把甩开去。   阿阮被锁在冷冰彬的别墅里,心里恨着顾沉秋,当然还有别的东西,他也爱着他。阿阮忍不住想如果有一天能真正地占有那个淡泊清秀的男子,他会一遍又一遍抚摸他那瘦削的身躯,他会忍不住亲吻他的嘴唇.......可是现在那个人占有着自己,却又不爱自己,不爱他,却又关心他,给他不该有的遐想,培养他,滋长他那不该有的情感。阿阮越想越陷入疯狂,那个人抱着他,却喊着自己的弟弟,哈哈,丧心病狂,明明不该想却还是去想。   阿阮忍不住咬着自己的手臂,直把自己咬得鲜血淋漓,他觉得自己既可悲又可怜,掌控不了自己的人生,更掌控不了自己的心,一步步沉沦在那个人虚假的温柔里,虚假的温柔。爱之愈深,恨之俞切,大抵不过如此罢了。   顾沉秋隔天回来的时候,听那下人说那阿阮一天都不吃饭。   顾沉秋就走上房间去瞧那阿阮,却看他坐在冰冷的地板上,桌子上放着丰盛的饭菜。   顾沉秋一走进,却见他手腕上也有伤,转而又问“闹脾气呢?”   阿阮眼神古怪地看着他,看得顾沉秋心里着实不自在,只是人非草木,孰能无情,这阿阮跟在他身边一年了,大多数时候还是乖巧的样子甚得他的欢心。这一次夜不归宿也只能算是年少贪玩,或许自己真有点过了,然而顾沉秋也不打算道歉。   阿阮突然问“你把我养成你养的宠物吗?高兴时候哄哄,不高兴的时候都可以扔在一旁吗?”   在这个时候,顾沉秋突然意识到阿阮的眼界和见识已经和从前不一样了。   “可是我爱你啊,我爱你啊,可是你只是把我当成你弟弟的替身,你爱着他,却得不到他,你看着我却想着他,抱着我的时候,喊的也是他的名字,可是我怎么办?我也是个人哪,我也是个有心的人哪。你为什么要对我好,你对我好,却又不肯真的对我好。”阿阮像是突然明白,又像是突然陷入另外一种更为迷茫的境地。阿阮抱着顾沉秋,转而又把他推开,踉踉跄跄地往后退。   顾沉秋突然想给他一个正式的身份,让他离开自己,让他去成长去发展,让他去做一个健康快乐的人。他愿意给这个少年一个平台,然而他所不知道的是离开是一个新的开始,阿阮的确实如他所料成长的很快,只是未来却不再是他所能掌握的了。   顾沉秋向前走了两步,拉住那少年的手,缓缓开口道“吃饭吧。”接着又说道“从明天起,你就从我的房子里搬出去吧,我给你一个新的身份,你跟在笑飞身边也学了不少东西,如今有一个新开的厂子,我让你接手,我在那边有一个房子也送给你,让你真正做一个全新的人,从此你便不再是谁的替身,你有自己可以展示的天地。”   阿阮狠狠地扒拉着碗里的饭,热辣辣的泪却不停地流下来,这辈子从来没有一个人对他这样好过,也从来没有一个人让他这样伤心过。他既欢喜又伤心,欢喜的是他有一天也能像那些人一样去为自己的事业拼搏奋斗,伤心的是顾沉秋果然没有把他放在心里,褪去情人的关系,他便不再是顾沉秋的什么人,这仿佛在他心上划了个伤口,他既悲伤又无奈。他很想继续留在顾沉秋身边,可是却又希望能真正发展自己,做一个能让他刮目相看的人。   顾沉秋果真把那个新开的厂子交给阿阮,又让笑飞叫几个得力的助手去帮忙。   此事一旦定下,卫长风和笑飞都被惊到了,看来顾秋是真的要培养这阿阮,他对这阿阮简直和对他弟弟有得一比。   笑飞来到顾沉秋的办公室里,似笑非笑“道“沉秋,你是真的要扶植你这个小情人,恐怕此人豺狼之性,你今日放飞了他,来日恐怕就收不回来。”   顾沉秋沉思了半晌,才回答道“阿阮是一个可以培养的人,所以我愿意给他这个平台,况且未来的事情谁又知道呢。而现在我的身边缺的就是能做事的人。”   ☆、顾江辰的回归   秋风起,万物萧瑟,落叶归根,天空依旧是空旷的朗朗的明净,带着凉意的风肆意在繁华的街道吹刮着。   顾江辰收到顾沉秋的家书,便火速赶回了,只是还是晚了一步,顾家老爷子在他回来的前几日就去世了。   顾沉秋办完父母亲的丧事,觉得自己的心里仿佛空了一块,酸胀胀的无力的悲哀感萦绕在心头,感到一阵阵难以言说的悲凉和伤感。   父亲的最后几天,总是时而昏迷时而清醒,然而最终也没有等到自己的小儿子。他在人世的最后时间感慨的不再是自己得到了多少财富,而是自己唯有的两个儿子。   父亲离世的那天,顾沉秋打开报纸的最前端正是九一八事变的报道,日本人开始了侵华的计划,中国东北沦陷。顾沉秋微微一怔,不觉陷入沉思之中,却觉得父亲的手握在自己的手上,一双在微微发着抖的手。他觉得父亲有话要说,便俯身抵在父亲耳边。   “沉秋......好好.....,照顾阿辰”说完最后一句遗言,顾家老爷子便撒手西归了。   二姨太在顾家老爷子去世之后,自己服了安眠药也离世了。   顾沉秋将他们俩合葬了之后,自己一个人跪在他们俩的墓前,失声痛哭,内心的悲伤仿佛无穷无尽一般随着滚烫的热泪滚滚流出。   那夜他一个人在墓旁随意搭了个帐篷,一个人躺在帐篷里守夜,夜色好似浓墨一般铺张开来,父母的墓前点了长明灯,人生数十载,来来往往,悲喜尽相付,一朝长眠于地下,终究万事成空。   隔天早晨,他便开着辆车子去码头接顾江辰,顾江辰是和李恒一起回来,两人一起从渡船上走下来,李恒的手近乎亲昵地搭在顾江辰的腰上。顾沉秋眼神流转间竟是闪过刀锋般的冷冽,顾江辰简单地把李恒和顾沉秋相互介绍了下,两人也只点头握手寒暄之后李恒就自行先回家了。   顾沉秋状似不经意地执着顾江辰的手,却是用了很大的力气把他拉向了自己的车子。   “他们都走了。”顾沉秋坐在驾驶座上,并不回头,只是从后视镜里静静地看着顾江辰。   “姨娘她......”顾江辰顿时明白了,默默地低着头,接着说道“可否下葬了。”   “丧礼都办完了,一切都结束了。”顾沉秋声音里犹自带着沉痛。   “哥哥,带我去祭拜吧。”   “好。”   “同行的可就是你在美国的同学?”   顾江辰近乎本能想去看看哥哥的神色,然而顾沉秋总是带着喜怒不形于色的状态,故而顾江辰并猜不透他的心思,只能如实回道“他是我在国内时就认识的同学,去了国外之后也就更加亲近了。”   “听说他出国三年了吧,如今回来是有什么打算?”   “他曾经的一位导师如今在大学任教,让他过去先从助教做起。”   “阿辰,如今父亲已去,你可愿意就在我身边,帮我处理商会的事情。”   顾江辰沉思了半晌,最终还是答应了。   顾江辰来到墓地,离家时的思乡之情和此番回来物是人非,顿时心潮起伏,悲不自已,伏在墓前,就是好一阵嚎啕大哭,悲恸不已。   这顾家兄弟俩在这墓前又呆了一夜。   顾沉秋带着顾江辰回到自己的别墅,顾江辰却执意要回顾家公馆,看着顾沉秋脸色慢慢变冷,顾江辰只能悻悻作罢。   顾沉秋只是慢慢地浮起一个薄凉的笑意“我在你的心里就这么如狼似虎,以至于你如今见到我都想避退三舍吗?”   “哥哥多虑了。”顾江辰嘴上说着,心里却有另一番打算,他始终不是很明确顾沉秋的态度,竟是一种进退两难的局面。   顾沉秋也不给他一个具体的职务,只是把他带在身边,出席商会,生意会谈,账单查明,所有的事情他都能接触得到,也渐渐能明了一二,但是却总是隔着顾沉秋这座大山。   顾沉秋给顾江辰派了好几个保镖,美其名曰为保护,可顾江辰却觉得自己的私人空间在一点点地被剥夺。   顾沉秋并不吝于钱财方面,甚至于大把大把的钱给他,然而却又不真的给他实权,甚至于很多时候,他所做的事情都是被顾沉秋掌控着。   李恒很快就在大学里当起了助教,而顾江辰觉得自己依旧无所事事。某一日顾江辰在别墅里查账簿,突然接到李恒的电话,约自己出去见一面。   顾江辰一走出房间,保镖便随之而来。   顾江辰到了茶客居茶馆,李恒戴着一副金丝框眼镜,却难以掩饰眉眼间的凌厉之色,正在慢悠悠地品着茶。   “笼中鸟,杯中鱼。”李恒嘴角浮着一丝丝淡淡的笑意。   顾江辰并不接话。两人一时之间陷入一种沉默之中。   李恒的手指轻拂过他的眉头,“制造一场意外,也许你就可以解决这种局面。”   “事情并非这么简单。”顾江辰接口道。自己出国一年,顾家的事业被顾沉秋全盘接手,甚至大改动,如今还成立了商会,自己并不能贸然做出什么举动,只是兄长的态度又着实耐人寻味。   顾沉秋并没有非要怎样的大志向,只是如今这般全然无用武之地,却并不是自己所愿意的。他感觉到顾沉秋无所不在的监视和压制,他说不清如今又该如何解决这些事情,在一种烦闷的心绪下。他主动和李恒吻在一处的,两人近乎隔着衣服互相抚慰,动起情来,便从后门偷偷溜了出去,在拐角处的宾馆里开了间房,便不管不顾地一度春风去了。   这边保镖本来看着顾江辰进了这茶客居,也不好在跟着,然而眼瞅着这喝茶聊天也未免太久了,走进一瞧哪还有顾江辰的身影。   几个保镖面面相嘘,一时竟不知做出何种表情来,这顾江辰居然逃了。不知是谁提出建议,当即给卫长风打了个电话。卫长风就在顾沉秋身边,当即向顾沉秋汇报,顾沉秋只是让那些保镖撤了。   “少爷,您这样让他无所事事总不算个事吧。”   “这事我自有安排。”   ☆、亲力亲为   顾沉秋心里仿佛住了一只魔鬼,咆哮着,狰狞着,企图撕裂一切,一个人若是长久地思慕着另一个人,放不下,得不到,远离不了,又亲近不了,爱而不得,终究成魔。   顾江辰在有意无意地疏远着他,这种疏离无疑之间在助长他内心的暗火,一股来自地狱的暗火已经开始燃烧。   顾家兄弟俩持续了半年的平和时间,顾江辰以自己想独立发展一个分公司为由,从顾沉秋手中拿得很多钱,自己独自开了一个丝绸公司,然后又利用自己所学的知识去搞金融投资,倒也混的风生水起,偶尔和李恒逍遥逍遥,日子倒也过得十分滋润。   顾江辰早已生出分家之意,自己独自寻思着在英租界买了房子,和那杨卉做个邻居,李恒和沈九安还有顾宿来的时候,正巧可以凑一桌子麻将,倒也不亦乐乎。   顾沉秋出差去商谈了,所以顾江辰一声招呼也不打就自行搬离顾沉秋的房子,在自己的小天地里过得倍感舒爽,还把顾宿叫过来,还有李恒,沈九安招呼过来打麻将,玩牌。   顾江辰约了个日子和李恒踏青去了,两人一路开着车来到了郊外,然而车子却在半路上出了问题,一路横冲直撞,迎面而来的车却突地凭空响起几声枪响。   顾江辰的记忆还停留在车祸的当场,然而再是一睁眼却见到顾沉秋。、   “李恒呢?”   “死了。”   顾江辰顿时脸色变得惨白至极,他几乎是颤抖着伸出手指着顾沉秋问道“是你吗?哥哥。”   顾沉秋近乎脸色一沉,转而又笑了,眉眼之间都是温和的笑意,执起顾江辰白皙修长的手放在唇边一吻,“不是,你在车上,我又怎么会下手呢。”   顾江辰看着自己手上的针管,刚想起身,却发觉自己的腿上传来一阵阵尖锐的疼痛,他近乎恐惧地把手伸到自己的小腿处,转头问顾沉秋“我还能走路吗”   顾沉秋带着某种温和的语气,“只要恢复得好,一定可以的。”   顾江辰在医院待了一个月,都是顾沉秋亲力亲为地照顾着他,不过顾江辰仿佛哑了一般总是不言不语,因为很多时候,他都觉得自己的小腿如同麻了一般,毫无感觉。   出院的那天,顾沉秋亲自把他抱上车,顾江辰突然按住方向盘,说道“我要回我自己的房子,我找个下人照顾我就可以。”   “好。”顾沉秋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笑答道。   顾沉秋嘴上答应着,却并不真的那样做。他恨透了顾江辰对他的若即若离,却又放不下盘旋在心里多年的情愫,他要让阿辰离他不得,只能依附着他,再不让他来去自如。   顾江辰并不十分相信顾沉秋,故而一看路线不对,便对顾沉秋喊道“你带我回家。”自从知道可能面临残疾之后,顾江辰性情便越发暴躁起来。   顾沉秋一看顾江辰仿佛困兽一般竟然要去开车门,当即冷喝道“不想你的脚残得更厉害的话就给我给我坐好了。”   顾沉秋停下车的时候,就把顾江辰抱下车来,顾家下人赶紧过来帮忙,但也并也不多言,顾沉秋把顾江辰的房间安排在一楼,推门而入,他把江辰轻轻放在床上,低声在他耳边耳语道“如今,你只能依靠我了,收起你那满脑子乱飞的想法。”语罢,就势想亲一下顾江辰,顾江辰面无表情地侧过脸去。顾沉秋近乎固执地把他的脸转过来,定定地看到他的眼睛里“从今以后,你只是我一个人的,谁也带不走你。”   顾沉秋多年夙愿一朝了却,只觉身心舒爽,即使什么都不做,只是这样看着顾江辰那张柔和俊俏年轻的脸和那双犹似多情的桃花眼,便觉得一阵心神迷醉,再也没有其他多于的想法。他就想牢牢的抓住这朵兀自盛开招蜂引蝶的桃花,插在花瓶里,放在心里,守在身边,这个人早已如同鸦片香一样让他上了瘾,中了毒,却总是留不住,空余一腔余怨愤。   顾江辰一时之间只觉得自己的人生像是从云端落到低谷,一想到自己从此可能不良于行,顿觉人生已失去大半乐趣,再想日后之事心里越是惨淡至极,而李恒的死他总觉得和自己的哥哥脱不了关系,故而即使以前对自己这个哥哥再如何依赖,如今也是生出了隔阂。   顾江辰即使往日性子再洒脱,如今面对这种变故,却也是郁郁寡欢起来。不过他心里倒也未必就全然没有希望,只是他又该如何摆脱如今这种困局。   顾沉秋看着这顾江辰如今不良于行也并不真的帮他治疗,他只要这个人活着,却不要这个人总是活蹦乱跳地蹦出他的手掌心,顾沉秋反而愿意他病怏怏的,让自己去好好地呵护他,把他护在手心里,就像他小时候那样。可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依旧是没心没肺的顾江辰却开始疏远他,越是靠近,越是远离,永远得不到,顾沉秋心里总是不痛快的。   下人做好了饭菜,顾江辰便亲自取来碗筷,拿起碗来便想如同在医院那般一勺一勺地喂顾江辰,可是这顾江辰并不领情,语气却是委婉的“哥哥,如今不是在医院了,我还是自己来吧。”在医院的时候,因为手上插着针管,身上带着仪器,总归是不方便,现在双手解放了,他还是想自行解决自己的吃饭问题。   顾沉秋坐也坐在他旁边吃着饭,如今的情况,顾江辰虽然瘸了但却不是傻了,他依旧是满脑子乱飞的想法。顾沉秋坐在他的旁边,看着他的眼珠子滴溜溜地转来转去,便知道他又是在筹谋着,只是不点破。   “哥哥,可否给我买个拐杖,我想练习走路。”   “好”顾沉秋答应了。   两人吃完了晚饭,便让保姆来收了碗筷。   顾沉秋陪着他吃完晚饭后,就出去了,和阿阮一起去会见季兴,季兴也是个瘾君子,两人约见过好几次,这季老板有意入股顾沉秋的公司,此次便约在季老板的茶客居。几个在包厢里,季老板穿着墨蓝色长袍,见他们就笑说道“顾老板和阿阮,光临寒舍,不甚荣幸。”   顾沉秋摆摆手,笑呵呵地回敬道“季老板,你我之间何必见外。”   这季兴本是研究炒股的,如今得了些闲钱,又看着顾沉秋的公司日益做大,又见几个同行在顾沉秋的公司里投资得到很大的利润,顿时心里痒痒的,便通过一个商会里的朋友认识了这顾沉秋,此时来便是来探听一下行情的。   季老板深知顾沉秋的习性,当即请人来烧鸦片,这季老板身边有一个小丫鬟,貌美如花,冰肌玉骨,一双猫儿眼水晶似的剔透,一笑起来恰似那阳春白雪,伏在季兴旁边烧起那那鸦片烟来。待得要来服侍顾沉秋,顾沉秋笑着说“你还是好好服侍季老板吧。”   阿阮会意也驾轻就熟得就替顾沉秋烧起鸦片来,在一片云里雾里中,这两人放开心扉去,聊得十分痛快。顾沉秋大致谈了一些公司里的业务和前景,说得天花乱坠,繁花似锦,好似前途光明无限似的。季兴听着,脸上端是笑着,看不出个所以然,慢悠悠地吐了个烟圈,才状似随意聊起自己的投股经验。顾沉秋听到兴起,不觉与这季兴探讨起来,这季兴意趣来了,手便在这丫鬟身上胡乱摸了一把,这丫鬟受不住痒,忍不住满面飞霞地躲开。顾沉秋看着这两个人打情骂俏,心里却寻思着顾江辰,眼神间也不觉带着点迷离和恍惚。   阿阮一双乌溜溜的眼睛始终看着顾沉秋,忍不住俯身想亲一下顾沉秋,这个人是他活在世上唯一喜欢过的人,也是唯一在乎的人,只是顾沉秋却有意地避过,转而笑呵呵地说道“别闹。”语气亲近而实则疏远。阿阮眼神微微暗了一下,却并不做声,只是心下却也明白过来了。   两人聊了好几个钟头,也并未签合约,只是凭着顾沉秋的声望,就把钞票付给了他。顾沉秋心里记挂着顾江辰,走出茶客居,便和阿阮分道扬镳,顾沉秋转身离去,阿阮却并没有走,而是站在原地,看着那个如秋般萧瑟薄凉的男人走进车里,绝尘而去,眼珠子黑亮黑亮的,眼神里好似带着股牛般的倔劲似的。   顾沉秋回到家,顾江辰早已吩咐下人买了拐杖,在房间里练习走路,走路的姿势古怪别扭,甚至堪称奇特,往往走着走着就以十分奇特的姿势摔在地上。顾沉秋进去的时候,恰巧见到,便将他扶了起来,却又忍不住对着他又亲又啃,顾江辰心里十分别扭,却被顾沉秋一个巧劲往床上一推。   “哥,你醉了。”   “我没醉,一直都很清醒。”顾沉秋眼神明亮,语气坚决,语罢,转而又把顾江辰带到卫生间里,打开花洒,瞬间将两人都淋湿了,扶着顾江辰坐在浴缸里,手指却灵活地解开衬衫的纽扣,露出大片洁白光滑的肌肤,手指一路向下,顾江辰着急道“我自己来。”   顾沉秋却好似想到什么似的,顿时脸色变得冷峻之极,一个用力就把顾江辰脱了个精光,恶狠狠地说道“你和李恒不是什么都做过了吗?此时还装什么呢?”   顾沉秋打开花洒放在浴缸里,两人抱在一处,水慢慢溢满浴缸,顾沉秋伸手关了花洒,抱着顾江辰,如同野兽般撕咬亲吻,释放着最原始的本性。   顾沉秋近乎用了所有的手段,带着点怨气又带着点怜惜,怀着爱又总是带着点恨,故而在欢爱的时候好似有意无意挑逗着顾江辰的敏感地段,却又仗着如今他腿脚不便,再肆意欺侮他一番,偏要他情动,又故意不让他痛快,就是想要让他求饶。至此之后,顾沉秋发了疯般便精于此道。   顾江辰被他折腾了大半夜,顾沉秋越是欺负他,他便越是不让他快意,也不求饶,也不说话,端是把眼睛瞪得大大的,顾沉秋是醉不醉人人自醉,一股脑把这些年求而不得的相思情倾泻在他身上,情动之时忍不住便吻着他,语气轻柔,宛若情人般的缠绵。顾江辰却只是眼神发直,问道“李恒是不是你杀的。”   顾沉秋每每听到这句话,一腔情思便仿佛被一盆冷水浇灭,心里越发恨起来,待想打那顾江辰一巴掌,却见这顾江辰怀着古怪的笑意看着他,他看得心里十分难受,再看顾江辰的腿,他便难掩愧疚。仿佛知道他盛怒不已,他那一巴掌带着怒气落下,顾江辰反倒不躲,却故意把脸凑过来。顾沉秋看着顾江辰脸上的红印子,心里怒气俞甚,却是不忍再欺负他。   顾沉秋把两人一番简单地收拾之后,便熄灯睡觉去了   ☆、报复   人去楼空,顾家公馆如今只剩一片荒凉,管家刘敞徒有一手好花艺,顾沉秋将他叫到自己的别墅里整理花花草草,依旧是赋予他管家之职。而这刘敞的儿子刘宜跟着大部队打鬼子去了。阿曼长得花容月貌,顾沉秋亲自做媒将她嫁给一个小企业家,此去自是山高水远,又是另一番故事。   这刘敞看似长得普普通通,然而已是不惑的年纪,却不见显老,五官平凡而自有一股温润之气,一双充满灵气的眼睛更其增了几分色彩,一双手更是指节分明,灵巧有劲。他对于花草有着特殊的感情,故而即使那那奇花异草也能照顾得十分的好。   自从这刘敞入住了之后,别墅里种满了七里香,顾沉秋远远地就闻到到一股淡淡的七里香,记忆中有一段时间顾家公馆也种满了这种花,只是后来顾江辰的母亲死了之后,这种花便渐渐消失,此时这刘敞又再次栽种这种花,顾沉秋敏锐的感觉到兴许这刘管家对那死去之人似乎有些别样的心思。不过斯人已去,顾沉秋并不想过多地去追究往事。   然而这顾沉秋并不知道的是,这刘敞的到来却将带来一个更大的秘密,一个隐藏了二十几年的秘密即将掀开。那就是顾沉秋和顾江辰并不存在血缘关系,他们本不是亲兄弟,只是在一切揭晓之前,没有人意识到这个最不起眼的存在,一个最平凡的管家,一个花匠的儿子,一段没有人知晓的青梅竹马的感情,一个瞒天过海暗结珠胎又移花接木的故事,一个隐藏着的戴着完美面具的复仇者。   顾江辰在顾家别墅住得十分抑郁,虽然顾沉秋并没有过分的限制他的行动,他依旧可以去管理他的公司,甚至可以炒炒股也可以玩玩牌,然而至从在医院待了一个月之后,他的身边处处都有顾沉秋的眼线,即使偶和那些年轻的公子哥抛抛媚眼,玩点暧昧,回去也少不得再被那顾沉秋修理一番。他的心里并没有忘记李恒的死,李恒的死如同一道沟横亘在他心里,因为李恒的意外死亡,他站在了顾沉秋的对岸,而顾沉秋对他近乎软禁似的对待方式也快将他逼疯。   这段时间顾江辰表面上敷衍着顾沉秋,背地里却始终在调查那场车祸,另一方面他也开始有了些自己的人脉,开始偷偷收购顾氏企业的股份,战火持续着,有些小企业的老板开始陷入资金困境中,自己用钱便偷偷收购他们的股票。他的目的越发明显,他想把顾氏企业瓜分,摆脱顾沉秋的控制。   在某种压抑的氛围里,刘敞的到来无疑是带来了些许光明和温暖。刘敞心灵手巧,不时做些桂花酥,偶尔也酿个玫瑰露,他来了不多时便和周围邻居打成一片,他每次做糕点时,邀请那些邻里来品尝美食,过了一段时间,便经常有些邻居来串门,而这些邻里中有一个是做医生的,而且是骨科医生,这刘敞刻意用了些手段和他结交上了,探讨一些关于腿疾方面的内容,这医生看他如此有心,便也顺道教了他些推拿的手法。   刘敞学了之后在顾沉秋不在家的时候,便开始对着这顾江辰推拿起来。顾江辰觉得此法先不论是否有效,到底是让他觉得舒服的,也便欣然同意了。   “少爷,您觉得这力道可还合适?”刘敞微笑着,脸上没有一丝愁闷的样子,手上却是掌握着一定的力道,心里却为能有今时今日这般的亲近而心生喜悦,以前主仆有分,他并不能越矩,故而总是端端正正地处理好自己的事情,甚至尽可能地不去接近他,免得露出不适宜的情绪,引起别人的怀疑。   “合适,刘叔,辛苦您了。”顾江辰受的是民主思想的熏陶,故而并没有高人一等的封建旧习,这管家在顾家待了那么些年,深得顾家上上下下的人心。顾江辰有时觉得对这刘敞有种说不出来的亲近之感,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顾江辰侧躺在沙发上,拿着本沈从文的《边城》慢慢品读,他喜欢里面的翠翠真实而自然,他沉湎在沈从文所塑造的那个带着伤感唯美的湘西世界,从侧面看来此时竟颇有几分文艺青年的味道。   刘敞抬起眼睛痴痴地看着顾江辰,心里却渐渐染上一些苦涩疼痛的感觉,悲哀又无奈,难堪又伤痛。他看到了那个明媚活泼的女孩,不自觉地露出怀念的神情,顾江辰长得更像他的母亲,性情也像,一般的跳脱,如一只绚丽的花蝴蝶一般,耐不住寂寞。黎灼,黎灼,刘敞忍不住在心里想道那个灼灼其华的女孩,纵是再刻骨的深情也抵不过流年,终究是一抷黄土,不思量间,自难相忘。   中日之战持续着,工人开始掀起一场抵制日货的运动,顾沉秋曾经和日本商人田中和也购买机器的事不知记者如何知晓,将此事纰漏了出去,为此顾沉秋花费了大量的人力物力才摆平了这件事。   因为这些风波,顾氏企业的名誉一度受损,顾沉秋本人更是处于风口浪尖上。   这边顾江辰正在神游之际,顾沉秋一身风尘仆仆地回来了。   这管家看见顾沉秋当即笑道“大少爷回来了,我这就让人去准备饭菜。”   顾沉秋最近几日繁忙得很,此时回来便觉得浑身的疲惫,回了屋便自己烧了泡鸦片开始云里雾里,忘却人间忧愁,神态放松,顾江辰拄着拐杖站在门口,看着他,神情之间竟是带着点严肃而沉痛的,眼神复杂。   顾江辰就坐在顾沉秋的床边,不言不语,只等得这顾沉秋放下那把烟枪之后,才说道“这鸦片是吸人骨血的东西,你还是早日戒掉为好。”   顾沉秋又闻下空气里淡淡的鸦片香味,看着近在咫尺的朝思暮想的人,心思回转间也明白这顾江辰所言不假,沉思了片刻,便沉言道“好。”   这顾沉秋是说到做到的人,当下便打电话联系了一个声名很好的医生,探讨这戒毒之事。顾沉秋挂完电话之后,转头深深地看了眼顾江辰。   “阿辰,你不会是想出什幺蛾子吧。”顾沉秋似笑非笑。   “你放心,我不会害你的。”说罢,顾江辰心里闪过愧疚,心思回转间,他靠近在顾沉秋眉间落下淡淡的一吻。顾江辰心想这顾沉秋以为自己做得完美无缺,只是这世上岂有不漏风的墙,他用金钱和吴立这个地头蛇交易,做那见不得人的买卖,岂料这吴立有一个规矩,凡是有交易,若有书信,便暗留书信,若是见过面,便会暗暗留下录音。   顾沉秋花了重金,加之借了沈九安的人,谎称有人举发他,如今已经证据在手,一番威逼利诱之下,这吴立便招了出来,拿出来的却是一封信,没有落款,但是那龙飞凤舞遒劲有力的字迹却是顾江辰最为熟悉的。   至此,顾江辰只觉得这顾沉秋可怕至极,以那违背常伦的爱竟不惜步步为营,让吴立杀了李恒,又制造那场车祸把自己弄残疾,只为了让自己困顿在他身边。一思及此,顾江辰心里便无法原谅这顾沉秋,带着三分怜悯,七分报复。   在每一个人的人生中,思想往往是行动的先导,一旦有了某种思想,行动往往很快就开始往思想所指引的路线走去。   顾沉秋一心想着戒毒,便把手里的家业暂时交付给顾江辰和笑飞。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那厢顾家两个兄弟正是各怀心事,离心背德之际,这厢阿阮却也知道自己设下的局开始生效。那封信是阿阮仿照顾沉秋的字迹写的,模仿得惟妙惟肖,即使顾沉秋本人估计也分不出真假,刚开始的时候,阿阮并未想到日后还有这个作用,只是着了魔般偷偷模仿他的字迹,他也清楚顾沉秋心里终究是没有自己的,可是他却总是想留下些什么,留下些可得念想的东西。   阿阮把自己陷在沙发里,在明暗之间,显得迷离飘忽,他五官本是极好看的,一双乌溜溜的眸子里却是带着点回忆的味道。他在晶莹的高脚杯里倒了杯法国进口的红酒,缓缓饮了一口,细细的琢磨起来车祸事件必然造成他们之间决裂,顾江辰是个生性自由的人,绝对忍受不了顾沉秋那种对他无形的束缚,加之车祸事件绝对会让他彻底爆发,自己暗地里帮他一把,绝对会给顾沉秋一个绝大的打击,到时再慢慢修剪顾沉秋的羽翼,若是顾沉秋和顾江辰可以彻底的反目成仇,自己再慢慢征服顾沉秋的心。他一点也不后悔自己的所作所为。这阿阮本就是一个被人贩卖的孩子,又因长得唇红齿白被送进柳芳园做了当红戏子柳无思的学徒,柳无思是个冷面冷情的人,稍有过错便是非打即骂。他在这世上本是无牵无挂,如那断了线的风筝一般,没有归途,不见未来,只徒能活的好一点便是好一点,可是偏偏却又对不该动情的人动了不该有的情思,思念最是消磨人心,正是长相思兮长相忆,短相思兮无穷极。   七情六欲,有时单就是一点痴,一种偏执,一种放不下,求不得,渐渐变得痛苦执着。得不到的爱情,就成了心里的一道伤,一滴心头血,总是疼着的,鲜艳炙热,犹如岩浆,灼伤自己,也难免灼伤别人。在这人世间,若是没有感情,便可常伴青灯古佛,未免凉薄了些,若是一味痴心不悔,到底是情深不寿,更有那众多人等渐趋于随和,随遇而安好似最佳抉择,难免心头一抹惆怅。情爱之事,最美不过两情相悦,白首偕老。   ☆、戒瘾   顾沉秋亲自接见了那个医生,以前不知道,只听闻有个从德归来的医生医术水平了得,此番一见却是自己以前的老朋友,大自己六岁有余,名为郝然,初高中便是学霸,高中毕业之后就赴德留学进修医学,这一修就是七八年,此番回来就在一家德国医院工作。这郝然出生在一个书本网,母亲是一个大家闺秀,生得明媚动人,父亲是一个性情温和的中医,由于这顾家人口众多,不是这人有点头疼脑热,就是那个发烧感冒了,而郝家又刚好离这顾家很近,就经常请郝然的父亲过来就诊,一来二去两家就熟了。   郝然不在医院的时候寄穿着一本正经的西装,一张脸是棱角分明的,然而在下巴处却又显得有些圆润,不至于让整张脸显得那样尖锐而冷硬,脸部线条既阳刚又趋于柔和,一双细长的眼睛里透出的是冷静的光芒,在那冷冽之上却又浮着层温和的笑意,眼里散发出淡淡的不刺眼亦不冰凉的光芒。   郝然和顾沉秋久而未见难免叙叙旧,了解一下彼此的近况,一番寒暄之后。郝然便紧接开始切入正题。   “不成想多年未见,顾君倒成了一枚瘾君子,实属出乎我的意料。”   “人世浮沉,物在变,人亦在变,所谓物是人非大抵不过如此罢了。”顾沉秋微笑着,一双修长的素手却亲自端过茶壶,泡的却是西湖龙井,茶水是淡淡的绿色,清清淡淡的若有若无的香气萦绕在空气中,正是郝然以前最爱喝的一种茶。   “是啊,转眼间已有将近十年了吧。”郝然俯首淡然一笑,宛若水池漂浮的秋叶一般随意自然,此次相见,他也感触颇深。他想起顾沉秋小时还是个清秀俊美的小男孩,礼貌周到,虽然有些过于早熟,然而现在却是有些萧瑟之感,即便已是家财万贯,大抵心里有些不如意之事罢。   “若是要戒此瘾,须得逐步减少,最后便是完全的戒掉,当然在这段时间,我会有意地在你身旁监督你,但最重要的还是你自己的意志力,若你意志薄弱,少不得还要受些折磨的。到完全戒除时我会以药物为辅帮你治疗。戒瘾之后,我依旧会关注你的情况必要的时候还是会给你药物辅助,助你完全戒除。你可还有什么疑虑?”   “如此便好”顾沉秋微笑着,两人一番交谈之后,郝然先行告辞,离去之时恰巧见到一个俊朗的少年从身边侧身而过,正是顾江辰,顾江辰并不识得郝然,但依旧微笑着颔首,郝然也礼貌性地给予回礼,两人从头至尾都没有说过一句话。郝然是识得顾江辰,在江辰小时候还抱过他,只是时日久远,后者已然不记得前者,郝然也无意于再提及。侧身而过的瞬间,唯一让郝然惊艳的唯有那双眼睛,眼神里仿佛盛开的一片艳丽桃花,灼灼其华,纵是无情亦有情。   郝然默默地在心里叹道,这顾家两人都是难得一见的美男子,顾沉秋是光华内敛,自是难掩清秀俊雅,而这顾江辰则不知要勾到多少思春少女的魂,他的眼神是灵动的,里面仿佛盛满的是难以述说的情思,面如冠玉,未语先笑,让人颇感舒服。只是转念间,又想起那个早逝的小美人,当年生下这顾江辰也不过是十六七岁的模样,濯濯如春月柳,灩灩如出水芙蓉,比秋痕还好。只可惜红颜薄命。父亲今年愈发老了,偶尔谈起这顾家,不免说声造孽。顾家的事说起来,这顾家兄弟两不清楚,可是郝然却是知道的一清二楚,顾家这两兄弟名义上是兄弟,实则无半点血亲关联,这顾江辰是那黎灼与那管家怀下的私生子,由于父亲曾欠下这刘管家一个恩情,只得答应他瞒天过海,也恰巧是这顾铮外出做生意一个月,假言道已有两个月的身孕,后又道是早产儿,此事遂成。只是父亲都未曾说什么,自己也不好贸然说出事情的原委。郝然暗自想着,便自行离开了。   顾江辰心里暗自高兴,他知道了这顾沉秋已有了戒鸦片烟的决心了,自己便可趁他不在的这段时日抢回一些自己的东西,至于日后的事情,他并没有太多具体的想法,只是对于自由的生活的向往让他忍不住打从心底高兴起来。   李恒的事情在他心里仿佛扎了根刺,但是要让他为此去真正地伤害顾沉秋,他却是做不到的,纵然心里怨恨着他,可是说到底他心里还是更维护着自己的兄长,纵然是报复,他也只能做到这一步,再往下,却是做不到了。他并不是顾沉秋那样狠心的人,况且他的腿伤也并不是无治的,近日他在一家外国开的医院里,找来了有名的骨科医生,所幸自己的腿活动越来越灵活,似乎并不会变残,这自是另一件值得开心的事情。顾沉秋最近的所作所为固然卑鄙无耻极可恶,可是这并不能抹杀过去他对自己的保护和陪伴。顾江辰本性并不是个记仇而毒辣的人,只是顾沉秋的步步紧逼,近乎要将他对这兄长的之前的敬爱之情抹杀干净,可剩下的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思,那一些许的眷念之情,一些许的不舍之意,那临到末了时的犹豫不决,那心里微微麻麻的疼痛,顾江辰却是无意再往下追究。他只知道要发泄一下自己的愤怒,要摆脱束缚,向往自由,至于心里那些微的情绪便不自觉地去忽略他。   也许是从小活在顾沉秋的庇护之下,顾江辰以前从未有过反抗顾沉秋之意,对于兄长心里总是又敬又怕,既依恋又疏远,特别是在知晓他别样的心思以后,更是慌张无措,不知如何面对。   他此时站在顾沉秋面前,依旧是不自觉间挑起眼角偷偷瞄了眼顾沉去的脸色,看他好似心情不错,才在他的对面坐下,鼻翼间闻到西湖龙井的茶香味,不过他更喜欢的是咖啡和甜点。   顾沉秋静静抿了口茶,吩咐佣人准备咖啡和面包甜点放在顾江辰面前,方才淡淡说道“我知道你不喜欢喝这些清淡的东西。”   “没错。”顾江辰伸出手指,把那些面包甜点拿了起来,津津有味地吃着,一口咖啡,一口面包,吃完了还舔了舔手指,意犹未尽。   顾沉秋不言不语,光是饶有其事地看着顾江辰吃东西,他这弟弟从小就贪嘴,可是在他看来,不管是什么样的举动,在他看来都是那样的有趣,当然除了在他面前耍心机的时候,会让他想用手掐死他。没有为什么,大抵是这辈子从小到大唯一在意过的,放在眼里的只有这么个人。   ☆、隐秘的爱意   顾江辰暂时掌管着顾家的事务,顾沉秋自是戒大烟去了。笑飞自是根据顾沉秋的吩咐暗自跟在顾江辰身边,自是将顾江辰身边的人脉都摸索了一遍,了解了一下门路。   郝然跟在顾沉秋身边,帮助他戒大烟。顾江辰白天处理顾家的事务,顺便利用自己所学的知识查了把顾家企业的账务,不自觉间发现好多漏洞,但一时之间难以查清楚,也只有在此时,他开始知道顾沉秋把事业做大,却总有管不过来的时候,实际的运作中,却难免给手下的人钻了漏洞,出现资金空缺。可这笔账查起来却是一笔不知用在何时何处的糊涂账,顾江辰坐在顾沉秋的位置,才真正明白他的烦恼,更加深入的触摸到这繁华表象后面的脆弱。   秘书送来是一杯西湖龙井,顾江辰却早已习惯喝咖啡,只是却也不刁难这小秘书,只是接过之后抿了一口之后,微笑着说“我更习惯喝咖啡牛奶之类的,所以小雅下次记得给我准备这些东西吧。”那一笑,是别具风情的,带着柔和的温暖的笑容让年轻的女孩心里一动,小雅十分得体的回应了他,转身出去还带上了门。   顾江辰回家之后,就看到顾家的佣人正在收拾东西,原来是这顾沉秋抵不住戒大烟的痛苦,在吃饭的空档,竟打碎了饭碗,还偷偷藏了块碎片,用那块瓷片就往自己的身体划去,顾江辰进去之时就见顾沉秋在地上打滚,脖子上还在流着血,从床上翻滚下来,在地上滚来滚去,衣衫被滚得脏兮兮的,裤子起了好多褶皱,头发一丝丝的黏在一起,身体不断抽搐,一双青白色的手一种扭曲的姿势抱住自己的身体,身体却还是不断抖着,把自己的脸深深埋了起来。   顾江辰一靠近他,顾沉秋忍无可忍地冲他嘶吼道“滚,你出去,出去。”此时这番难堪的模样他并不想让顾江辰看见,只是戒瘾的痛苦在拉扯着他的神经,让他无法再保持自己的风度和形象。顾沉秋的身体犹自发着抖,他用双手抱住头,转身又要往墙上撞去。顾江辰使了吃奶的气力,紧紧把他抱在怀里,一边冲那些佣人喊道“找根绳子给我,快。”   郝然赶过来的时候正见顾江辰扭住顾沉秋,顾沉秋则忍无可忍不断挣扎,直要往墙上撞去,顾江辰用手臂紧紧把他环抱住,说时迟那时快,顾沉秋一把咬住了顾江辰的手臂。   郝然赶忙赶过去将那顾沉秋来开,两人一起合力把那顾沉秋绑到床上去了。   顾沉秋完全丧失了理智,不断踢着双腿,直起脖子,吹胡子瞪眼睛般地嘶吼道“放开我......给我......给我。”   郝然一针镇定剂下去,顾沉秋慢慢平静了下去,接着郝然为他处理了伤口,就先出去了。顾沉秋折腾了许久,此时却是沉沉睡去了。   顾江辰见到他这样,心里满满涨涨的盈满了难以言说的酸痛。他去洗手间浸湿了块毛巾,转身出来之后,简单地为顾沉秋擦拭了一番,俯身而下,仔细端详这个总与自己亲近的人,顾沉秋一向就是清瘦的人,如今愈发瘦得变了样子,好似一张苍白的皮裹着身体里的那副骨架,脸上更是呈现出一种没有一丝人气的青白色,眼窝深陷,脸颊两侧觀骨高高隆起。顾江辰伸手,却只用指腹在他脸上细细描摹,竟显出了些温存的意味。躺在这里这个人在他很小的时候,就存在他的生命里,带着他走过生命中的山山水水,却最终是毁得一塌糊涂。   顾江辰此时的神情是复杂的,连带着心情都是一言难尽的,痛惜,心疼,还有一点的恨意,诸多的情绪在他心里翻滚着,最终却只是轻手轻脚地往外走取来一条毯子帮他盖上,犹自执着顾沉秋的手放在自己脸上,神情间带着情人般的缠绵,末了却是俯首给了他蜻蜓点水般的一个吻。顾江辰说不清楚自己的感情,只是看着顾沉秋如今这般狼狈,他没有嫌弃,反而从心里生出了怜惜般的爱意来,这样的感情在平日是不会显现的,只是在今时今日这样特殊的环境下,他心里不自觉地带了这样一种感情,也许连他都没察觉到自己的神情举止间带着怎样的温柔。   ☆、秘密   在顾沉秋戒毒的时间里,顾江辰好似换了个人般,白天忙得马不停蹄,一空闲就必定回顾家看望顾沉秋,这仿佛成了他每日的必备功课。在他的记忆里,至从他和顾沉秋彻底闹翻以后,他似乎从未如此心平气和而又心甘情愿地与顾沉秋相处过。顾沉秋终日昏昏沉沉的,却还是能感觉到顾江辰在他身边忙来忙去。   时间白驹过隙般一去不回,那段最难熬的岁月终于过去了,顾沉秋开始渐渐恢复过来。   顾江辰把自己沉浸在沈九安别墅的水池里,在冰凉的池水里让自己浮躁的内心趋于平静,他本来在秘密进行的收购任务突然推行不动了,那些之前答应的好好的突然以各种理由不肯转让出自己手里的股份,或者突然提出要涨高价格,甚至提出完全不可能达到的价格。原来顾沉秋即使戒烟去了,却并未完全放松对自己的戒备。顾江辰在心里默默的叹了口气。   沈九安从后方猛地游了过来拍了下他的肩膀,挑起眉毛问他“你当今真要和顾沉秋闹到决裂的的地步吗?”   “我不知道。”顾江辰把头埋到水底去,双手掬了水就往自己脸上泼去。   “其实也没什么可闹的,他一直都牢牢的控制着一切。”顾江辰仰起头看着天上炙热的太阳,脸上挂着不知是何表情。   沈九安心里是有些佩服顾沉秋,然而出于与顾江辰这么多年的交情,又看不得他如此被动的形势。   顾江辰随意拿了条浴巾披了身子,走到外面,穿上自己的衣服,又拿了杯法国红酒,一饮而尽,跟沈九安告了个别,然后拿着钥匙坐上车子,漫无目的的在市里逛,最后又把自己送进百乐门去了,自己逍遥去了。   四月的天气开始转热,犹记那日日光盛照,万物都在日光下呈现出一种勃勃的生机,充满能量的,热烈的。   刘敞从医院走出,走在拥挤的人流中却不知往哪走去,只是随着人流不停地往前走,往前走。他的心情在此时已然平复,在一片日光中只觉得一片片眩晕,这人世终究是来去一场空,白茫茫的人世,一场爱恨两相空。刘敞左手拿着化验单,右手依旧是向往常一样正常摆放在身侧,看起来依旧是那样规规矩矩,只是眼神放空,脸色呈现出一种出不自然的苍白。他的左脚走在前面,右脚跨在在后面,左右脚却好似要打架似的扭在一处,整个人就以一种别扭的姿势就要往前摔去,好在被一个青年人扶起,那青年正是郝然,郝然显然认识他,便面带微笑地招呼道“刘管家,你怎么会在此,可是要回去了。”刘敞也不往前看,只是凭着本能客气地回了声,便接着麻木地向前迈步。郝然不禁觉得奇怪,再一看,刘敞却已走出好远。   那个医生的话依旧响在耳边,“已经是晚期了,无法治疗,再治疗,也只是徒增苦痛。”那个医生平静客观的话语依旧在脑海里回放着。   世事无常,悲欢情仇,尽在得失之间。   在最初的震惊和出于人本性中对于死亡的恐惧后,刘敞开始平静下来。他走到顾家的墓地上,在黎灼的坟上了香,又放上了些贡品,才慢慢地跪了下来。   他近乎自言自语,好多年过去了,可是他心里的那道伤一直都在。这顾家的千里孤坟最是凄凉,平时无事也无人在此,徒留这些孤魂在此流荡。   “黎灼,我要来陪你了。”刘敞脸上浮着一个凉薄的笑容,犹自带着顾阴深深。   “我为你报仇了,我杀了二姨太,她是被我在茶水下了药,所有人却都以为她是太过悲伤自杀了,呵呵,真可笑。”   刘敞伸手细细为那光洁的墓碑擦去灰尘,他的唇角边挂着一抹嘲讽的笑容,只是眉目含着烟雨般的忧愁,眼前仿佛又看到那个自百花丛中欢笑而来的明媚女孩,自是人面桃花相映红,心间情思起伏,时间流转间却已是桃花依旧笑春风,人面不知何处去。   刘敞从顾家墓地离开之后,并不直接回到顾家,而是去了郝家。   -------------------------------------------------------------------------------   四月六号,顾家码头和王家码头因为货物问题闹不和,结果火拼了一场,王顾两家各有死伤,   正式激化两家矛盾,此后王家码头有事无事就开始挑衅,而顾家工人因为同伴的死伤,大多也怀恨在心,故而此后也是争执不断,,,,,,   战争日益激化,经济日益艰难,货币膨胀,物价上涨,日本宪兵满大街游荡,日本浪人用生硬的中国话大叫“日中满亲善。”   五月七号顾沉秋带着卫长风刚从码头回来,坐在车上,目光从打开的窗户来回巡视那些站在路上穿着旗袍,化着浓妆的女人在路上招客。顾沉秋穿着开会用的西装,伸出手指揉着自己的额头,只是衣服的边边角角都是平平整整的,内心却仿佛被揉成了一团。顾江辰消失了一整个月,生不见人,死不见尸,音信全无。   顾沉秋心里更倾向于顾江辰是故意躲着自己而藏了起来,只是难掩担忧。   车一停下,顾沉秋从车上下来,出门来迎接的刘管家依旧是微笑着,只是看起来眉目疲惫,脸色青白,竟是重病的样子。   “大少爷,可有小少爷的消息。”这已经不知是刘管家第几次问这个问题,顾沉秋抚着眉头,摇了摇头,竟不知该说这管家是关心过了头,还是和阿辰主仆情义深重。顾沉秋很快的上了楼,脱了那套颇为正式的西装脱下,把浴缸放慢了水,把自己泡了进去.......   五月十六号,刘管家突然晕倒。   五月十七号凌晨,顾沉秋在一家酒店找到顾江辰,找到时顾江辰正和一个年轻的小姑娘在房间里熟睡,顾沉秋破门而入,那姑娘一把警醒,顾沉秋避开,让酒店的服务生看着她,待着那姑娘换好衣服。   “不想惹事的就赶紧出去。”顾沉秋的一张脸阴沉得很,如雪似冰。   那小姑娘扭头就跑,一直往外跑了出去。外面正在下雨,小姑娘也不管不顾,直冲进雨里去了。   那姑娘一走,顾沉秋站在床边,冷冷地给了顾江辰一巴掌。顾江辰一时惊醒,摸着脸坐了起来,听着窗外的风雨声,在看床边如鬼煞般的阴着张脸,冷冷地盯着自己的顾沉秋,竟不自觉打了个哆嗦。   “起来,去认你亲爹。”顾沉秋语气冷冷地说道。   “你在说什么。”顾江辰一时之间只觉得这兄长是不是被气傻了,当即反问道“哥,你说什么?”   “我们不是亲兄弟,你和我没有血缘关系。”   “什么?”顾江辰还没从被打得震惊中缓和过来,又陷入另一种窘境中国。   “先走吧,到家,再从头细说。”顾沉秋也不和他废话,两人搭着车一起回了顾家,郝然父子已然在家等候。   郝然之父一见这顾沉秋和顾江辰一前一后走进来,当即问“沉秋,你可和他说了。”   “未曾细说。”   郝然之父听闻此语,再细看顾江辰脸色,只觉得此事还得从头说起,然而这事从未提过,这孩子能不能接受,却还是个未知之数,事情一瞒就是二十几年,任是谁也不能接受。   郝然之父将那前年旧事从头说起,顾沉秋起初是茫然,后来是吃惊,再后来一脸的不相信,直至郝然之父说完,也不能言语,愣了许久,才爆发一句“我不相信,你们在说什么?你们说怎样就怎样?你们一个两个都是这样的,你们希望我怎样我就得是怎样的?你们考虑过我的感受吗?”   顾江辰隐藏许久的怒气一起爆发,他觉得自己的人生陷入一种非常迷茫的困境中,他是谁?他姓顾,还是姓刘的,他是谁?他不是顾江辰,那他是谁?他当了顾江辰二十几年,现在又有人跳出来说他不是,那他是谁?顾江辰猛地往外跑去,顾沉秋拦住他,被他一把甩开去。   “你离我远点,你知道我多讨厌你嘛,你永远掌控着一切。”顾江辰不管不顾,一把跑上楼拿了自己家里的钥匙,又从顾沉秋手上夺过车钥匙,把那车直开到自己家里,然后把门紧紧关上,自己趟在冰冷的地板上冷却自己起伏不息的情绪,然后开始崩溃,大哭......   ☆、冰消雪融   顾沉秋和顾江辰两人一时陷入一种僵持的境地,谁都搁着脾气,谁也没找谁。   转眼间,已过去一个月,顾江辰固守着自己的公司,忙于公司运转,也不再乱搞了,空闲的时候,就去医院的时候看望刘敞。   而在这个月,内部动荡的矛盾和外界的波动迫使商会终于支撑不下去,彻底散了。顾沉秋忙于善后,也腾不出空闲来折腾其他的事情。   卫长风每日跟着顾沉秋忙前忙后,阿阮也和他们在一起,有时经常忙到大半夜,顾沉秋回到家中来不及洗漱,就倒在沙发上悍然大睡。   阿阮坐在沙发边上,眼神晦暗难明,眉宇间藏着股解决,将一整个客厅的的灯开得灯火通明,在满室通明的光亮中,给自己开了一瓶加菲,用手拿着起来,豪饮起来。   记忆被无限拉长,拉到那日,自己去拜访王老板。   “王老板,幸会。”阿阮脸上挂着微笑。   “贤弟此番前来,却是所为何事。”王老板挥了挥手,让自己的身边人退下。   阿阮显是之前已经和这王老板交谈过了,此次来也只是继续之前未完成的程序。   “你我目标一致,便是让那顾沉秋倒台,如今两方闹得不可开交,总是要有个解决的方法。不如,来一出鸿门宴。”   “鸿门宴?你的意思是,让我求和。”   “不,一场未完的鸿门宴,你可埋伏杀手在路上,将那顾沉秋打入河中去,此时场面就会失控,平衡一旦打破,人人就会争分夺利,谁会在意他的生死,你就能渔翁收利了。”   “阿阮此言确实有有些道理,可这世上同样有句话叫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谁知道我能不能收利呢?或是空为他人做嫁衣。”   “金老板,大可不必疑心,我就是有九条命也不敢与您斗哪,您家大业大,我一个小喽啰而已,只是那顾沉秋曾与我有过节,恐他日后不容于我,方才出下策,不过想在乱世中讨得口饭吃罢了。”   金老板但笑不语,阿阮笑得一脸谦和。   阿阮带着点醉意,缓缓俯下身,却终究什么也没做。   不管用什么手段,我会让你永远陪着我的。只有让你一无所有,你才会是我的。   可是计划永远赶不上变化,这王老板在短短数十日之内,勾结了日本人,加之有之前阿阮提供的材料,便也不再讲什么谈和之事。   日本人的铁蹄就踏进了顾家的企业,一朝一夕间已是斗转星移。   顾沉秋已经逃离了当地,而顾江辰有沈九安庇护着,无人敢动他分毫,可是听闻这件事,顾江辰更为担心的是顾沉秋的安危。   至从顾沉秋消失之后,顾江辰接连好几天都没睡好觉。沈九安原先只觉得他们缝隙很深,不想到紧要关头,却是情深义重。   “唉,阿辰,我已经派兵出去找了,你就放心好了。”   顾江辰摇着头,心绪不宁,一颗心仿佛七上八下仿佛要跳出胸腔般的剧烈,一种强烈的情感火热的炙烤着他。   顾沉秋在的时候,他心里不痛快,总觉得仿佛被什么无形的绳索束缚着,不自在,如今他生死未卜,他却觉得心里仿佛缺了一块,不完整了。   当日顾沉秋还在家里未出门时,就听到顾氏办公楼被轰炸的消息,心思回转间,已然知晓了这王家是借助了日本人的势力。顾沉秋披上大衣,带上家里可以带走的所有现金,急急向外走去,心里想着当初让卫长风去调查阿阮,却神秘失踪,此事却不知是否与阿阮有关。然而事出紧急,却是无暇细想,当即开车一路疾行而去,在路上拐了弯,却是来到顾江辰所在的企业,顾江辰的小秘书,一个文弱的小书生说顾江辰近日去北京游玩,竟是好几日不回来。顾沉秋跟那秘书要了能联系到顾江辰的号码,又当即给顾江辰打了个电话,电话铃声一响,只听顾江辰轻快的声音一响起,顾沉秋赶忙接起,沉声道“顾家有变,不要回来。”   顾沉秋本想将顾江辰一并带走,然而既然顾江辰不在此地,正好免了他的后顾之忧。   顾沉秋一路北上,选的却是偏僻的山路,没成想在路上遇到衣衫褴褛,脸上沾满这血迹的卫长风。   顾沉秋车子开得很快,走了一天一夜,突然从后视镜里却看到有一个形似乞丐的人在丛林边上拼命追赶而来,好似口中还喊着少爷,少爷。   顾沉秋减缓车速,再定睛一看,此人好似卫长风,当即把车停了下来。   卫长风身上有伤,是刀伤,已经化脓了,甚至还流出了淤血,从胸口处直划到腰部。顾沉秋打开车门,先将卫长风扶进了车内的后座厢,继而依旧把车开动,转而问道“可是出了什么事?你放心,等出了这片林子,我便带你去医院抢救。”   “少爷,阿阮叛变了,与那姓王的勾结在一处。我......我”卫长风脸上呈现出一种不自然的灰白色,说完这句话,便歪倒在后座上,半晌不再言语。   “醒醒,卫长风。”不论顾沉秋如何呼叫,这卫长风都毫无应答。顾沉秋只觉得心里凉了半截。半个时辰后,顾车秋找到了一家外国医院,将卫长风背进去医院会诊后,金发碧眼的外国医生又很快出来,摇了摇头,什么都没说。   顾沉秋心神俱碎,朝夕之间,一切都发生了改变,他慢慢地走出医院,就蜷缩在车子里睡了一宿,隔天天蒙蒙亮,他就将那车子以更低二手价的价格卖给一个车店,然后收拾好自己的钱财资金,一路赶往火车站,向石家庄去了,石家庄有他的另外一部分私人产业,一直是交给唐宇管理的。   顾江辰接听了电话之后,心里惶惶不安,再次拨打过去,却是小秘书接了电话,于是转而打给沈九安,沈九安给他的消息却是顾家确实出事了,而且输的彻底,然而顾沉秋却是不知去向,阿阮则彻底跟了王老板,暂管着顾家余下的企业。   所有的事情变得出人意料。   顾江辰一直希望能接到顾沉秋的电话,然而却一直没有他的音信。而即使沈九安再如何找,也没有找到顾沉秋。   时间一直来到了十一月,顾江辰接到了来自顾沉秋的第一次电话,“阿辰。”依旧是如往日那般的称呼,仿佛太阳融化了冰雪般,顾江辰内心欢喜得竟不知如何是好,只能颤着声音问道“你可还好?”他和他已没有那层亲情的束缚,多年的习惯一时之间难以改变,然而一时之间却又不知如何称呼。   “我还好,我在石家庄,你来吗?”   “好”   这通电话聊了足有半小时之久,许久未见,反而生出了更多的亲近之意。没有束缚,没有强迫,顾江辰才肯真正正视自己的内心,自己内心深处那些刻意隐藏多年的隐秘的有点扭曲的情意。   完   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 - ★★书本网论坛★★.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